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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样想到了前世宫变的时候。
宫变的前一天晚上,秋风凉凉的,他把扶容按在窗外的竹榻上,使劲吓唬他。
他含着扶容的耳垂,阴恻恻地对他说:“我若败了,你就成了小寡夫,到时候他们把你抓起来,倒吊在房梁上,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扶容倒在竹枕上,冷汗沾湿了头发,粘在颈侧。他大着胆子,握住秦骛的手:“殿下放心,奴不说……”
秦骛笑了一下,反手捏着他的手指把玩:“你怕不是还没被吊起来,就哭哭啼啼的,连今晚没了几次,都招得干干净净。”
扶容摇摇头:“不说……”
后来,扶容就在秦骛捏着他的手指,给他介绍“针刺刑”的时候,又累又怕地晕过去了。
秦骛捏捏他的手指:“有那么怕当小寡夫吗?这么怕我死,那你明天来给我开宫门,知道宫门朝哪儿开吗?有力气跑吗?”
秦骛把他从竹榻上捞起来,抱回房去:“先把这个门开开。”
只是一句玩笑话,秦骛说完就忘了。
扶容记住了,还以为是约定。
第二日,秦骛骑着马,率领三千死士在宫门外。
扶容果然来了,来帮他开宫门。
城楼上乱箭齐发,秦骛有些急了,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站起来,挽弓射箭,一箭一箭射死城楼上的弓箭手。
第一箭便杀死了禁军统领。
城门打开后,秦骛憋着一肚子火,也没理扶容,径直骑马去追出逃的老皇帝,后来才折返回来找扶容。
扶容想要他夸,可是他没有夸扶容,反倒训了他一顿,让他以后别乱跑。
扶容垂着眼睛,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秦骛忽然有些后悔。
自己当时究竟是为什么,不肯夸扶容呢?
因为那时,他在宫门外,扶容在宫门里,他看不见扶容,他生怕扶容死了。
他怕自己夸了扶容,扶容会飘飘然,往后再做这些凶险的事情。
他一开始喜欢让扶容为他做事,因为扶容喜欢他,他要试试,扶容到底有多喜欢他,喜欢到底能不能当饭吃,能不能当钱花。
当扶容证明了自己很喜欢他,喜欢也可以当饭吃、当钱花之后,秦骛忽然就不喜欢让扶容去做事了,他怕扶容出事。
时至今日,秦骛忽然开始怀念冷宫里的那五年。
就算对他来说,那是最屈辱的数十年。
他其实好喜欢扶容,从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关在心里的那条疯狗就开始用狂吠表达喜欢了。
城楼上下,扶容和秦骛想着同一件事。
忽然,两个人耳边同时炸开“嘭嘭”声。
秦骛尚未回过神,还以为自己身在宫变战场,猛地往台阶上迈了一步,想要把扶容给拉回来。
扶容也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连忙抬起头。
下一刻,灿烂的红光映在扶容面上。
满天焰火绽开。
原来不是打仗。
扶容松了口气,瞧着满天的焰火,很快就被吸引走了,也没有看见台阶上的秦骛。
现在不是打仗,他也不是秦骛的伴读,他再也不会帮秦骛打开宫门了。
扶容双手搭在城墙上,抬头看着满天焰火,这样想着,眼睛被焰火映照得亮晶晶的。
秦骛站在台阶上,瞧着他被火光照亮的侧脸。
没多久,秦昭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秦昭捧着一盏小小的花灯,走到扶容身边,好巧不巧,正好挡住了秦骛的视线。
秦昭用自己的手帕折了一个小托盘,里面托着一支短短的红烛,烛泪滴在手帕上,不会烫伤手。
秦昭很细心。
扶容朝秦昭笑了一下,大约是说了一声:“谢谢殿下。”
秦骛又往前走了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焰火放完了,扶容和殿下们也准备回去了。
六皇子打了个哈欠,抱着扶容的手臂,被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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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往前走。
扶容一手托着小花灯,一手扶着六皇子,有些顾不过来。
秦昭便帮他把六皇子接过来:“阿暄,大哥扶你走。”
六皇子一激灵,跳下台阶跑远了。
扶容双手捧着小花灯,从城楼上走下去。
秦骛闪身,靠着城墙,站在阴影里。
手中红烛光,扶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经过秦骛身边的时候,稍稍偏过头,朝黑暗中瞥了一眼。
秦骛便被这一眼定在原地,不敢动作。
扶容干净得像天上来的小仙童,目光纯粹。
他心里的那条疯狗忽然有些踟蹰。
秦骛想,如果当时,扶容打开了宫门,他夸了扶容一句。
扶容会不会,也像现在对秦昭这样,朝他甜甜地笑一下,说一声“谢谢殿下”?
一定会的。
可是他没有,他没有夸扶容。
倘若他现在把扶容抢回来,天天夸他,扶容会不会回心转意?
他已经想好,把扶容抢回来,要怎么对扶容好了。
现在只差一件事情,那就是把扶容抢回来。
第33章 起火【含7k营养液加更】
除夕夜, 守岁结束了,宫人们各自回宫。
昭阳殿,六皇子裹着被子躺在榻上。
扶容吹灭了蜡烛, 刚准备把太子殿下给他的小蜡烛也吹灭,想了想,还是直起了身。
他捧起那个小托盘,把它放在桌案上, 想等它自行燃尽。
六皇子昏昏欲睡,缩在被子里,小声问他:“扶容, 你在干嘛?还不睡?”
“来了。”扶容回过神, 不舍地把蜡烛吹灭, 走到榻前。
六皇子嘀咕了一句:“快睡罢, 明日还要早起。”
“好。”
扶容抱着自己的被子,爬上床榻, 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不一会儿,他耳边就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六皇子睡着了。
扶容翻了个身,抱着被角,抬头望向殿外。
宫人们也都回去休息了, 现在外面静悄悄的, 仿佛刚才的热闹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喜欢凑热闹,回味着刚才的场景, 仿佛心脏也还跟着焰火的声音一跳一跳的。
扶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梦见,前世在冷宫的时候, 也是年节, 宫里也放了焰火。
不过冷宫离得远, 只能看得到一点儿。
秦骛不让他出去看,说他出去会惹麻烦,而且焰火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乖乖听话,没有出去,只是踩着小板凳,踮着脚,趴在墙上看焰火。
没多久,他就被秦骛从墙上拽了下来。
秦骛说他:“也不怕摔死。”
后来,秦骛让他把炉灶烧起来,两个人围坐在炉火旁边,烤了点冷掉的米饼吃。
炉灶里木柴燃烧,噼啪炸开,就和天上的焰火一样。秦骛说。
当时扶容只顾着吃米饼,嚼着嘎吱嘎吱的,用力地点了点头。
黑暗中,扶容眨了眨眼睛,缓缓清醒过来。
秦骛骗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已经在宫门城楼上见过焰火了,又大又灿烂,和炉灶里的柴火根本不一样,他不会再被骗了。
与此同时,秦骛就坐在九华殿中,手里拿着扶容用来包银子的那块小蓝布。
只是很普通的小蓝布,什么花纹也没有,秦骛却捏在手里,舍不得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灰色的信鸽从窗外飞了进来,停在他的手边。
秦骛把小蓝布收起来,取下信鸽脚上的竹筒,拆开字条看了一眼,随后将字条递到红烛边烧掉,用手指捻灭红烛。
殿中陷入一片黑暗。
他重新取出扶容的小蓝布,将布料叠整齐,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随后在榻上躺下。
翌日便是新年的第一日,元月初一。
一大早,老皇帝便端坐在兴庆殿中,接受子女叩拜。
太子在最前面,随后便按照齿序排。
或许是因为昨夜宫宴,太子携百官顶撞了老皇帝,不让他将附离部落的方士收入宫中,老皇帝还板着脸,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善。
太子携皇子们俯身叩拜,老皇帝抬起手,点了一下太子,却道:“昨夜朕走得急,忘了给你们压岁年赏,太子也不提醒朕。”
秦昭赶忙俯身请罪:“儿臣知错。”
尽管不是他的错,他也必须认错,这就是老皇帝对太子的要求。
老皇帝淡淡道:“你周全,必然已经代替朕将年赏发下去了。”
秦昭道:“儿臣不敢逾越,只是尽兄长的本分,给弟妹们发了年赏。父皇尚未颁赐年赏,儿臣与弟妹们都不大习惯。”
老皇帝笑了笑,却不知道是喜是怒,只道:“太子,你太不会说话。”
秦昭刚要继续请罪,老皇帝便抬了抬手:“行了,起来罢。”
他朝身边的方士摆了摆手,方士们便捧着祈福香囊和红封,走到了皇子公主们面前。
这便是今年的压岁年赏。
老皇帝揣着手,瞧着底下的子女们,收敛了帝王威严,只像一个寻常父亲,淡淡地同他们说话:“又一年了,若是出宫去玩,别一个劲地往人堆里钻,在外面别贪嘴。”
一众皇子公主们齐声应是,老皇帝摆了摆手:“行了,下去罢。”
众人刚准备退走,老皇帝忽然道:“对了,老五,你留一下。朕今早修行,总是心神不宁,你留下焚香。”
秦骛站得挺直,微微颔首,双眼波澜不惊:“是。”
其余众人退走,秦骛上前,在香案前跪坐下,打开香炉。
老皇帝盘腿坐在软垫上,腰背挺直,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香炉中升起轻烟。
忽然,老皇帝开了口:“老五,昨夜宫宴,附离送那两个人来,你知不知情?”
秦骛面无表情,淡淡道:“回陛下,臣不知情。”
“嗯。”老皇帝就这样应了一声,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老皇帝挥手屏退方士。
方士们退出宫殿,守在外面。
他低声道:“我儿,你母妃是附离部落的和亲公主,你的眼睛不干净,你的血脉也不干净。天师还给你批过命,说你是命中带煞,天石上也是这么说的。”
“你须得多多修行,洗清骨子里的煞气,等哪一天,你的眼睛变黑了,那才算是洗干净了。”
“你不要听旁人鼓动,这天下,太子承继,往下还有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六皇子,唯独你不行,谁让你的骨子里淌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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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人的血?”
“你这个命,是附离给你的,你如今是齐国人,不要同附离人过多往来。朕能让你出冷宫,也能再把你给送回去。”
“讨好你的兄弟们,不要动不该动的念头。这就是血脉不纯的皇子的生存之道,从前没人教你,今日朕教你。”
老皇帝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敲打,放低了声音,继续吟诵自己修行的经文。
其实,老皇帝说话的时候,秦骛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专心焚香。
倘若仔细看看,便能看见他双唇颤抖,仿佛也正念着什么经文。
老皇帝的话他是一点儿没听进去,他正在专心地给扶容祈福。
秦骛并不害怕什么,他知道,老皇帝什么把柄也没有抓到,只是故弄玄虚地敲打他一番罢了。
老皇帝没有什么才能,只是缩在兴庆殿里,一面诵经,一面摆弄权术,敲打太子。
秦昭软弱无能,专门吃这一套。
秦骛才懒得听。
还是给扶容祈福比较要紧。
扶容是跟着六皇子来兴庆殿的,他不能进殿中,只能等在外面。
不一会儿,皇子公主们便出来了。
一行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宫门,随后四散分开。
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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