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两声,似乎是被他那种眼神盯得有些别扭, 她忙找了个话题,指了指一旁摆着茶壶的茶几, 说道:“我要喝水……”
“好。”
少年点了点头, 转身走到桌旁,摆弄着茶壶为她沏了一杯茶,茶水似乎有些烫, 上方萦绕着袅袅的水雾。
他思索了一会, 不动声色地轻轻动了动指尖,一股难以察觉地幽蓝光芒将杯盏包围起来,然后他定定地盯着那杯盏, 直到手中的杯盏转温,他才转过身来,放心地将温热的杯盏递给桃夭。
“谢谢。”桃夭接过茶盏, 啜了几口, 香醇的茶汤在唇齿间蔓延着, 她感到身体逐渐开始不那么疲累疼痛,但困意很快便袭了上来。
少年点了点头,就那样静静地守在她身边,没有过多的言语。
桃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身旁已然没有了少年的身影,不过阿沐仍在她的手腕上,见她醒了,它抬起小小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难得没有做梦。
窗外的天色开始变得愈加明亮起来,阳光透过窗棱洒进厢房内,带着温暖的气息,不过多久,她便听见房门被敲响了,直到她应了声后,那人才推门进来。
是桑梓的父母,身后还跟着一众前来侍奉的仆从与几名医官。
医官给她的伤口换了药后,郑秀和才微微抽泣着坐到了她的床畔上,见自家女儿这幅苍白憔悴的模样,话音中的心疼又多了几分:“看看才刚一回来又遭此一劫,我苦命的孩子……”
郑秀和接着用方帕拭了拭泪,偏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桑芜岑抱怨了几句。
“阿梓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还说伤得不重?大理寺的人是怎么办事的,前些日子折磨阿梓的匪徒找不到且算了,如今竟是连一个在猎场中放箭的人都找不出?”
她竟是昏迷了三日之久吗?桃夭从郑秀和的话中捕捉到这个信息,有几分怔然,她一直以为自己昏过去的时间并不长,看来那时她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
她莫名想起了在她被梦魇缠身之时,脑海之中不住回荡着的呼唤,她的心下蓦然暖了暖。
如果当时……当时没有勾黎一直在唤她的姓字,她可能真的醒不过来。
桑芜岑的嘴角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良久,只化作一阵沉重的叹息。
他并不是不心疼自家宝贝女儿,而是根本没法讨回公道。关于桑梓两次受伤之事,大理寺那边,竟是给不出一点回应,每每他向其询问线索之时,对方总是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般遮掩,他多少也明白极有可能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压下了这一切,倘若真是那样,他们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桑芜岑眉头紧锁,心疼地看着床榻上虚弱的桑梓,接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阿梓倾慕于亲王莫白铭,但没料到她会如此不计代价地为他挡上那一箭,听医官说,幸好那箭偏离了心脉一寸,否则就不会是昏迷那么简单了。
“没事的,阿爹阿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看着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桃夭忙开口道,不想让他们过度担心自己。
郑秀和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在女儿已经发话,便也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是是是,我们家阿梓一定会越来越有福的。”
想到了什么,郑秀和又轻轻蹙起了眉,眉目中似有不满。
过不了几日,阿梓就要嫁人了,她本以为那莫白铭是个良婿,却不曾想,堂堂一介征战沙场的亲王,竟是连她的女儿都护不住。若不是她的女儿对那劳什子莫白铭那样痴心,否则,她才不愿将女儿嫁给此人。
还有那三皇子,平白无故的设那围猎做甚?
都是他们的错,郑秀和愈想愈是气闷,恨不得在他们二人身上也扎上一箭让他们也受点皮肉之苦才罢休。
自桑梓遇刺后,三皇子似乎是也不大安心,听闻她醒了之后,早早地便来到了宰相府,令仆从们抬着众多的珍宝贡品以及名贵的补药,想做些补偿。
郑秀和本不想给他好脸色,但在桑芜岑明里暗里地暗示下,她还是听话地将那些东西都收下了,皮笑肉不笑地向三皇子道了谢。
三皇子毕竟只是组织了一场围猎,那箭又不是他射的,就算再责怪桑梓在他的猎场里出了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至于林中那只暗箭,究竟是偶然,还是蓄意,朝堂之事向来波谲云诡,毕竟没有证据,就如同那时桑梓在城外遇刺一般,谁也说不清楚。
桑芜岑每日公事繁忙,鲜少有时间来看望“桑梓”,郑秀和倒是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她的伤势恢复的如何,陪她说说话,排解烦闷。但大部分的时候,她还是和勾黎呆在一起。
听仆从们说,这段时间莫白铭来拜访了数次,但都被郑秀和挡在了门外,吃了闭门羹。他送来的大部分东西都被郑秀和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唯一进来宰相府的,唯有一封书信。
书信简单通俗,唯有寥寥数语,大概就是他深感愧疚自责,一定会给她一个补偿。
此事怎么说也是因他而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况且,也的确是他照顾不周,只因是围猎便放松了平日的警惕,没有注意太多,才让桑梓受了伤。
因为“桑梓”的伤势严重,婚期也理所应当地向后延了半月,终于在床上又修养了些时日后,桃夭才感到这副躯体的确是好多了。
桃夭尝试着下床走了走,原本还有些不适,但很快那种不适感也渐渐消退了,她的腿又有了力气,虽然离完全恢复还差得有些远,但至少也恢复了大半的元气。
她又继续调养了几日,伤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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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慢慢的好了起来,但随着她的调养的进行,原本延迟了的婚期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近。
这些日子里勾黎似乎很奇怪,她几乎能直接感受到他的情绪,他好像很不满,每每她向他询问有关该怎样回应莫白铭一事,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教导她,反而眉目紧锁,一言不发,看着有些烦躁。
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缠着他问了许多次,他也不回答她。
且随着婚期的逼近,少年身上的不悦感越来越明显,他整日冷着脸,虽然每天都陪着她,却鲜少与她交谈,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桃夭身体彻底好全的那一日,少年才破例般地与她多说了些话,并早早的就将她带出了宰相府,说是她大病初愈,应该出去逛逛,但很奇怪,她总觉得他好像在躲避什么。
但桃夭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马车前脚才走,就有一人站在了宰相府的门口。
桑梓恢复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莫白铭的府上,他刚一听说就赶了过来,想来看看她,还命仆从带着许多这些时日他给她买的礼物,金银首饰,吃食补品、绸缎布匹,什么都有。
许是因为桑梓已然无碍,这一回郑秀和没有将他拦在门外。
又来到了宰相府轩敞而明亮的大堂,正值早朝之时,桑芜岑并不在府上,接待他的管家沏了杯茶,告诉他在此等候,夫人一会就来。对他的态度亦是颇为恭敬,毕竟府中上下都明晓,自家女郎马上就是未来的亲王妃了。
等了好半晌,才见到郑秀和匆匆地往大堂里走,见了他面上不再似从前那般热络,约莫是因为围猎那回,对他仍有怪罪,但表面上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堪堪牵起一抹笑意:“方才府内有事一时脱不开身,对王爷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夫人不必客气,阿梓……无碍了吧?”莫白铭听出了她的话音中仍有怨怼,心下的愧疚又?多了几分,知她爱女心切,而上次……也的确是他没能好好保护桑梓。
“无碍了…”郑秀和抿了口茶水,淡淡应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我与相爷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毕竟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
顿了顿,郑秀和又开口道:“反倒是我,先前实在是护女心切,对王爷多有得罪,还望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这句话算是一扫先前的不快,两人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做了一个妥协。
“阿梓……去哪了?”莫白铭坐了良久,也不见桑梓来正堂见他,他抿紧了唇。心下不禁有几许怅然若失,上次他给她的书信她也还不曾回复,莫非她也感到有些失望?毕竟自己的夫君都没能保护好自己。
“和她那随侍一同出去了,说是要在外头逛逛,买些什么东西。”郑秀和思索了片刻后道,有那么一瞬,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来也巧,他俩竟是在莫白铭来得前一刻便出了府,二者恰好就这般错开了。
仿若有人提前知道些什么一般。
随侍……莫白铭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跟在桑梓身侧的少年,似乎上次围猎之时,他也在他们身边,关于桑梓中箭后的记忆他平白不太清晰了,唯一记得的是那位少年好像也在同一时刻说了些什么。
那位少年虽然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但总觉得深不可测,没有那么简单。
但他又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
这样一直坐到将近午时,郑秀和令膳房准备好了午膳后,才见女儿与那随侍往大堂里走。
“阿梓,勾黎,快过来吃饭。”郑秀和招呼着他们一同入席,对于自家女儿的这位救命恩人,她仍是十分感激的,对他也向来都招待的很好。
入席坐下后,桃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因为少年近日来冷漠的表现,还是别的什么,让她有几分出神。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白铭的目光黯了黯,心下不禁有些有几分低落起来,桑梓对他没有从前那样亲昵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将来时一直准备在心间许久的那句话说出了口。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想给她一个补偿。
“阿梓,今晚有灯会,你……要不要去看?”
桃夭恍若置于梦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答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邀请她参加灯会。
几乎是同一时刻,勾黎有些冷淡地放下了碗筷,漠然起了身,出声道:“我吃好了。”语气有点冷,他转身离开了大堂,不明就里地看了桃夭一眼。
这一餐吃得格外艰难,没了勾黎,桃夭一人莫名有些慌神,应付着郑秀和与莫白铭两人一前一后的嘘寒问暖,她看着勾黎坐过的位置,桌上还摆着还未收拾掉的碗筷。
怪怪的……有那么一瞬,她心间无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47 ? 镜面
◎你不该救我的◎
夜幕低垂, 漫天星辰在夜空中闪闪烁烁,偶尔拂过晚风,带着凉意。桃夭在身上罩了一件薄薄的披风, 迎着徐徐的晚风向门外迈去, 却是皱着眉头, 看着有些心神不宁。
勾黎自午膳后便不见了踪影,也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书信,她前前后后找了无数个地方,也没有瞧见他的身影,这让她不禁有些不安, 可奈何今夜与莫白铭有约,她也只能被迫出了门。
她能看出勾黎是生气了, 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好像一直都在忍耐着什么, 直到今日午膳之时, 他才终于将那种情绪展露了出来。
桃夭叹了口气,但愿他只是因为与她怄气而将自己藏在了哪里,而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清了清杂念, 看着相府外, 莫白铭一脸温柔的笑意,月光洒在他颀长的身影上,无限柔和与美好, 而他凝望着她,像是已经等待许久了。
“走吧。”他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令桃夭一怔, 她下意识感到有些抵触, 想要将手抽出, 但想了想,还是强行克制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心里不知为何的有些失望,莫白铭的手很冷,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的温度,印象里,这不是牵手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自己并不喜欢他的缘故吧,所以才会觉得冷。
无端的,她忽然想到了那一日自昏迷之间醒来时,与少年交握的掌心,他的手分明也是冷的,却莫名让她感到温暖。
诸如少年,诸如阿沐。
她从未在触碰他们之时感到过寒冷,即便他们本身的确没有什么温度。
片刻,她才陡然回过神来,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弄得一怔。
“你好像有心事?”离宰相府已经走出数米远,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莫白铭垂下眼帘,墨眸中倒映着女子的秀丽脸庞,最终停留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他的目光忽然就黯了下去。
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
这一路的气氛也尤为冷淡,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眼前的女子令他有些陌生,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昔日他所认识的桑梓,而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是因为围猎那一日的事吗?莫白铭的眸光彻底黯淡下来,他感到喉咙开始发紧,心下原本因为见到桑梓的温柔再度被翻涌着的愧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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