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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1 章

    若说一开始陆寒尘是因为卫昭的提醒, 想用苦肉计打动谢令月,待到雪花飘洒许久之后,雍都的寒意侵入骨髓, 想要见到狼崽子的念头更为真切与迫不及待。

    一直就听闻漠北之地苦寒, 陆寒尘以为也不过比大宣京都的冬至日冷上三分足矣;如今他只站了这点时间,便觉身上僵冷···狼崽子却在这样的环境中东征西战近三年, 又该是何等的辛苦。

    此时的陆寒尘再无甚么心计,只想看看自己的狼崽子,可是又长高了一些,可是因为三年多的征战与艰险消瘦几分, 可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狼崽子也曾在鬼门关挣扎···

    想···紧紧依偎在那人怀中, 柔声细语问问他这几年过的可好,想听他用醇厚低沉的声音诉说对自己的想念, 还有对自己的情意···并不比自己这三年少一分···

    想听和想做的太多,天地间一切在陆寒尘眼中皆成虚无, 只有脑子里与心间的渴求越来越清晰:想见到心心念念之人, 想与他骨血交融!

    玉衡与天玑越是想劝他回驿馆,陆寒尘的心意越加坚定;与心上之人近在咫尺,再不是这三年间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着寻人, 只要能坚持住,陆寒尘相信定能见到狼崽子。

    宫阙之中, 谢令宸已是第三回问起,得知大宣的九千岁还等在宫门外,来回走动的脚步更添急躁:“来个人, 出去请九千岁先回驿馆, 就说陛下今日繁忙国事!”

    刚开始落雪时,谢令宸就得知陆寒尘还站在宫门外, 当时并未在意;今日在十里亭与驿馆,丞相大人已是说的清楚,和谈不成,大宣使团暂时见不到雍帝;陆寒尘不过是想来试试罢了,既是落雪,他那些属下也该劝说他回驿馆。

    因而谢令宸将消息拦下,并未惊动谢令月;且他想得没错,陛下如今有多少奏折要批,哪来的功夫见大宣九千岁;便是他们曾经有情,陛下也说了那是以前的旧事,不必再提。

    如今雪已下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将到亥时,那家伙已在宫门外站了近半日···瞧那身板也是个娇贵的,若真出了什么事,谢令宸可担不起这等责任;不说破坏两国和谈,谁知九堂弟心里又会不会怜惜,到时父亲又责怪自己多冤。

    吩咐之后,谢令宸转身直奔御书房,还是给九堂弟禀报一声的好;这种事,想来九堂弟自己知晓该如何处置,他还是别添乱了。

    听完堂兄说的,谢令月皱眉:“你的人怕是去了也无用···三堂兄给卫昭府里传话,叫卫兰陵来将人接回去。”

    若说雍都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劝得动陆寒尘,也只有卫兰陵这个至交好友;谢令月也不是不着急,可陆寒尘在宫门口这般站了近半日,只怕雍都权贵与大宣使团的人都得到了消息,此时他若见了陆寒尘,于自己并无什么,于陆寒尘的日后却更加被动。

    相信卫兰陵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谢令月才这般吩咐。

    出了殿外传令后,谢令宸又折返回来站在当地,欲言又止;桃花眸一直盯在折子上,谢令月也没有忽视堂兄的这番姿态,温言道:“三堂兄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谢令宸摸头讪笑:“那个···陛下明明也挂心九千岁,何不一见?”在谢令宸看来,九堂弟既然能在后半晌独自前往城楼上看了那么久,想来也是愿意见那人的。

    若是怕引起其他,他可以安排啊,禁军统领悄悄安排个人进宫,多容易的事;两人见上一面,该说的说开,陆寒尘也不会再这般鲁莽,九堂弟也不必再挂心不是。

    分明再简单不过之事,何必弄的这般麻烦。

    谢令月叹气,终是放下手中奏折,起身踱步,桃花眸却看向殿外:“若是事情真有三堂兄所言这般简单便好了···罢了,堂兄不必管此事,卫兰陵与卫昭可以处置好。”

    话音落,人已是出了殿门,看方向,去的又是神武门城楼;顾不得其他,谢令宸忙接过总管奉上的墨色狐裘追出去,看着堂弟披好,这才退下。

    走了几步不放心,又叫内侍取来一把伞,拿着便追上去;他也不敢惊扰谢令月,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万一九堂弟也跟着那人在风雪中站那么久···到时他总可以给遮伞挡着点风雪。

    如此,父亲与兄弟们总不好再说他这个禁军统领不称职了罢,说不得他们还会夸赞几句自己够心细,谢令宸忍不住自得。

    从城楼上俯瞰下去,此时的皇宫都笼罩在白雪之中;宫门前的神武大街更是白茫茫一片,只有宫门附近的灯笼摇曳一点昏黄光影,值守的禁军不时拍落肩头身上的落雪。

    正对宫门的那道身影,已是看不清墨色衣衫,头上与身上皆是落雪,依旧维持看向宫门口的动作。

    因是深夜,天地间本来就阴暗昏沉,谢令月这一次并未隐藏身形,直接站在城楼上的墙垛前,负手而立,桃花眸看向下方的身影,面上的表情却任谁也看不清。

    紧跟着悄无声息登上城楼候在不远处的谢令宸看到的就是堂弟的背影,负手而立,宽大的狐裘衣摆随着寒风荡起;整个城楼上都没有其他动静,只有雪花落下的簌簌之声,偶有风声袭来。

    不过片刻功夫,谢令月的肩头与身上也落满雪花,谢令宸几次欲言又止;探头看了眼下面的陆寒尘,整个人已是将被白雪覆盖;习武之人目力极佳,谢令宸能看到那人的眉眼之上都是雪花,九堂弟的功夫更在他之上,想来看的更清楚。

    如此,谢令宸还怎么好给堂弟遮伞,只怕自家堂弟恨不能以身相替;他这个时候做这些,岂不是多余?

    且此时谢令宸更为疑惑,若说堂弟心中真的没了陆寒尘,可他听了自己禀报后就来了此处,也不惧风雪冷冽;可若说堂弟心中有陆寒尘···难不成还真舍得这般看着下面的人快要冻僵了,依旧无动于衷?

    焦急了片刻,终于看到了卫兰陵与卫昭从马车上下来,谢令宸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有人能把下面那个家伙弄走,不然恐怕九堂弟真能陪着那人站在地老天荒;陆寒尘的死活谢令宸才不担心,他担忧的是自家的堂弟,若是染了风寒,明日早朝又有一堆哭求陛下保重龙体的老臣,烦人···

    从上面看下去,卫兰陵站在陆寒尘面前,显然正在劝说;一旁纤薄一些的身影正是卫昭,不只嘴巴张张合合劝说,甚至直接动手拉人,大有拉不走人不罢休的架势。

    桃花眸紧紧盯住下面几人的动静,谢令月薄唇紧抿,几次想要迈步下去,最后还是站在原地,呼吸更是微不可闻,像是担心惊扰下面之人。

    所以说人面临感情之事与心爱之人时就会失了平日的理智,谢令月站在数丈高的城楼之上,还有墙垛与栏杆遮挡,他若是不出声,下面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却偏偏凝神屏气,目之所及只有下面那道身影。

    而此时的陆寒尘早已冻僵,思维与动作都变得迟缓,哪里还能如后半晌那般感知到谢令月又站在了城楼之上。

    “卫兰陵你不必再劝我!”嘴里呼出的白气化为冰雾,薄唇微启:“我不信清尘真这般狠心,今日定能见到他!”

    陆寒尘此时再也想不起其他,只有见到谢令月这一个念头强撑着,否则依他的身子此时早该倒地不起;再加上冻僵后变得沉滞,卫昭拉人的动作根本没有成效,这人是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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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丞相大人不是已与你说过,陛下无暇分身,还是待宫宴时为好。”卫兰陵也没想到,今日的陆寒尘可不像是他平日认识的那个陆寒尘,这般的冲动与不计后果,难怪陛下传令叫他来接人。

    “再则,你与陛下还有误会不曾解开,你如此行事,岂不是有逼迫陛下之嫌?”卫兰陵如今已是雍朝皇商,且爱人还是雍朝的工部尚书,雍帝陛下的养弟,少不得多从谢令月的角度着想。

    “便是陛下不与你计较这些,可清阙既是真心想挽回陛下之心,也该为陛下考量;你这般行事,此时恐怕雍朝百官皆已得知消息,他们将如何看陛下,又会如何揣测陛下?”

    话虽然说的重了几分,卫兰陵却也知陆寒尘的心;想当初他返回云州,得知卫昭到了漠北之后,也曾日夜焦心,苦苦寻人;更何况陆寒尘是在与谢令月断情之后失了这人的消息,三年多他是如何焦急寻人,又是如何过来的,卫兰陵再清楚不过,因而又委婉劝说起来。

    无非是先随他回府,有卫昭与陛下的情分,还有他也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几句话,有他们帮着周旋,迟早能见到陛下,当务之急是陆寒尘先保重身子···

    未尽之言被惊呼声打断,只见陆寒尘忽然间便仰面倒地,凤眸紧闭,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第 162 章

    城楼上的谢令月踏前一步, 右手抓紧木质扶手,差点就惊呼出声,丰润唇瓣几次张合, 终是紧紧抿住。

    桃花眸紧紧盯着下面几人的动静, 看到卫兰陵接住将要躺倒的陆寒尘,看到卫昭急切招呼人过来, 还有玉衡与天玑急切奔去的身影···又看到卫昭忽然抬头看上来,视线扫过自己后,终是转身掀起车帘,招呼卫兰陵抱着陆寒尘上了马车, 缓缓驶离神武大街。

    “劳烦三堂兄去太医院找谢峰, 叫他即刻前去卫昭府上!”顿了顿又道:“不!三堂兄与谢峰同去···近日便叫谢峰都住在卫昭府上,三堂兄回来后告知我脉案便是。”

    谢令宸领命转身, 只犹豫一瞬,还是拿着伞下去;陆寒尘突发急症, 堂弟心中还不知如何焦急, 就是给他伞···怕也是闲置一旁;罢了,先找谢峰要紧,免得堂弟更着急。

    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后, 谢令月依旧站在城楼前,时而皱眉时而···转身, 终是化为一声长叹,孤寂伫立。

    “阿月若是放不下···为何不去昭昭府里,有你与谢峰为陆寒尘诊脉开方, 心里更踏实不是么。”温柔女声传来, 正是听说宫门前的事不放心前来寻人的谢楝夫妻,已是雍朝皇太后的崔氏看不得儿子如此纠结为难, 出言相劝。

    谢令月转身:“父亲怎的由着母亲出来,这般寒凉的天气,母亲要保重身子才是。”

    “哼!”谢楝冷嗤一声:“你母亲如此还不是担心你!”

    平日里万般好的嫡长子,此时谢楝如何看都不顺眼,忍不住发了怒,哪怕谢令月已是雍朝帝王;看看他惹出来的人与事,竟是劳动妻子担忧,更深雪重的,还要出来寻人宽慰于他。

    谢楝就很想不通,自家这般优秀的儿子怎的就栽在陆寒尘这个阉人身上;当初为了谢家从北镇抚司出来,阿月就私自做主,答应了陆寒尘趁火打劫的条件。

    是的,到如今谢楝依旧坚持当初是陆寒尘趁人之危;而自家优秀的嫡长子,不过是一时被那阉人的美色迷惑;后来谢令月当堂跪下禀明心意,谢楝就差点被气个半死;那时忙于谢家的危机,便也无奈答允,想着等到阿月再年长一些,总会认识到他与陆寒尘不合适,陆寒尘根本就配不上阿月!

    到了云州之后,谢楝才知晓自家阿月为了陆寒尘数次受伤,鬼门关都走了两回,如何不气与后怕;幸而那时得知阿月已与那阉人断情,谢楝心中快慰,只以为阿月是真的放下了陆寒尘;在漠北征战这三年,谢楝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为阿月介绍更好的女郎。

    再如何明事理,谢楝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世间最平凡不过的一位父亲,当然期盼嫡长子能开枝散叶。

    一再碰壁后,谢楝又想着,阿月大抵是真的对女子无感,那换他这个父亲退一步,为他相看优秀郎君,这总可以了罢;建国之初,朝臣们广上选秀折子,就有谢楝在背后授意;哪知道谢令月竟然当朝承认他心中只有一人,还是个男子!

    朝野哗然不说,谢楝更是被气了个倒仰;别人不知道阿月说的是谁,他这个父亲能不知?!

    陆寒尘那阉人有甚么好的,值得阿月如此,断情了还念着那厮,大有孤独终老的架势;甚至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直接册封胞弟谢令晖为皇太弟;气得谢楝差点追到御书房揍儿子,也不想想阿晖才几岁,阿月便敢私自做主给他这般重的担子,竟是不与长辈们商量一二。

    然而他这个父亲就是这般无奈,谢令月是赤手空拳打下的天下,权柄都在他手中,朝臣们如何能左右得了他的想法。

    再看这几日,从听闻陆寒尘要来雍朝出使,这小子便神思不属···听闻昭昭与陈阶还劝说过;结果呢,陆寒尘刚到雍都便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大有见不到人便不罢休的模样;自家这个呢,明明想见偏又不知顾虑甚么,在这里魂不守舍···瞧着还有几分黯然神伤的模样?

    谢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便罢了,臭小子之事竟是害得妻子大半夜不放心寻来;要不是阿月此时已是一国之君,谢楝很想踹他几脚;男子汉大丈夫的,征战开国都做得,怎的感情之事就这般婆婆妈妈,痛快些又如何!

    崔氏转头横了夫君一眼,看他悻悻住嘴,站在原地不吭声了,这才满意对他笑笑;而后缓步上前,站定在长子面前,先给他整理好已有些松散的狐裘系带,又拂去他肩上身上的雪花,这才温柔笑开。

    “母亲只问一句,阿月可是心里还有他?”

    谢令月点头又摇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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