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百年来下凡历劫的仙者数目过多,凡人魂魄上的烙印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其命途,说是天定命轨亦可。
然而冥府要负责将其逆向转动,确保此人不会因前世的烙印,而改变今生的抉择。
大半日里,阿瓜只离开了一小会儿,乌须注意到他消失时,他刚从酒楼拎了食盒出来。
乌须皱眉道:“你哪来的银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奇道:“你去赌钱?”
食盒中是帝都闻名的几道菜品,乌须就在大街上打开来,每道菜都夹几筷子。
其中烩青鱼肚他吃着不满意,将竹筷往食盒里一扔,道:“饱了。”
这阿瓜行事倒是聪明,明白观山镜里若触及因果便会遭到反噬,他用赌钱的方法小赚几笔,即不会伤及自身,又不会惹到麻烦。
乌须吃饱喝足,蹲在橘子摊前挑挑拣拣,每个橘子都要拿起来对着光照一下,和鉴宝石古玩一般。
卖橘子的瞪着眼怒他们,见其衣着华丽敢怒不敢言。
阿瓜便真掏钱买了一兜,小跑着跟上乌须,轻声道:“君上在找什么?”
“找一个缺口。”乌须君接过橘子,将其在手上抛上抛下,心情似乎变得不错起来,也会搭花灵的话,阿瓜重复道:“缺口?”
乌须君颔首道:“这个镜像里有好几位神仙,因果本就错综复杂,更易产生缺口通道,没准能通往鬼渊的最深处,那地方不会被找到轻易,总要靠古怪的法子才能打开入口。”
“鬼渊……”阿瓜抱着袋橘子站在原地,“君上要去鬼渊,还是鬼渊最深处……为何?”
“你管那么多。”乌须将橘子囫囵吃了,向人群中走去,阿瓜急忙追上来,仍是抓住他的袖子。
乌须则顺手抓了身旁摊子上的竹扇,“啪”一声打在阿瓜手背上。
阿瓜不愿松开,乌须放下扇子道:“你是本君的谁,凭何管东管西?你要是实在闲得无聊,不如帮本君走一趟云盖宗,偷一件法器出来。”
云盖宗的字眼便这样轻轻松松从乌须口中道了出来,阿瓜瞳孔骤缩。
却见乌须微微眯着眼看他,强自定了定神,问道:“要偷何物?”
“一串珠子。”乌须答道:“那珠子是用本君的蛋壳做的,你们九天遗失了本君的本命法器,本君上天入地找也找不到,只有鬼渊深处没有去过。
“但那地方缺口不定,最易出现在因果交杂处,观山镜所系因果,也非本君随意出入,这次不得,猴年马月才能寻见,不如用一体同源的蛋壳探一探,没准能探到。”
“……你的本命法器,为何会在鬼渊下?”花灵干站了半晌,喉中艰难地滚出一句问话来。
“因为那是一把骨刀。”乌须平静道,“锻造出来的时候,争抢的人太多,应该是混乱之中掉到了深处,那个地方没人敢去,又能掩盖气息,就下落不明至今了。”
他说着时被不远处一个卖花灯的摊子给吸引了注意力,匆匆讲完,便去玩挂着的兔子灯。
阿瓜站在人群中,被重重撞了下肩膀,他猛地一震,猝然回神,眼前是垫脚在去抓高处花灯的冥君。
阿瓜怔怔看着他,再也不敢走近。
若凡人走过冥河栈道,如何不会想要回头望一望人世生平,可即使是仙者,也未必能自历劫的经历里全身而退。
得失离散化于洗尘池中,仿佛从不存在过。
玄微在乌须掐着他喉咙时并不觉得难受,相反他觉得这样很好。
他的岁年回到冥府之主这个身份,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他,岁年大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但此刻,那把遗失的本命法器,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玄微,如果没有洗尘池,每一次历劫后修为的增长,本应付出相应的代价。
因果灰册上,乌云盖雪被除名,他并非死于穿过琉璃刑台的法阵,而是死于觉醒了神力的玄微。
可这段记忆玄微始终没能想起。
那是他第二次历劫。
他与在凡间苟延残喘的岁年再次相遇。
九天之上,他曾许诺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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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盖雪送去轮回,他希望他做一只全新的猫咪,不要再被骨瘴纠缠,不要再执着得不到的东西。
可最终,或许逃到人界的乌云盖雪没有再想要这些了,却依然没有被玄微放过。
最后的结果是他被一剑穿心,烧魂煅骨。
这几乎就是炼制本命法器的过程,却非他所愿。
于是冥君的本命法器,成了一把骨刀。
裹挟了神力的非自愿的煅烧,让乌云盖雪即使回归了冥主神位,也依然不能召回他的本命器。
那是他历劫时的骸骨,是他流失的神魂。
玄微想起在查因果时,冥君对珠鸣说:“本君有伤在身,长年服用化颜丹。”
而冥师莫青团对自己的敌意,远超过只是历劫时结下孽缘的程度。
所以……
玄微看见纸灯笼下眯起眼笑的乌须。
……所以你是真的怕冷。
那被封在骨刀里的神魂沉在鬼渊的万古冷泉下,令你比任何一位仙者都要怕冷。
这不公平啊,玄微想。
为何历劫后受到惩罚的只有乌云盖雪,为何自己就靠着洗尘池轻易逃过了所有的代价。
玄微只觉脑子被劈开成两半。
他跌跌撞撞向乌须走去,哆嗦着伸出手,又猛地缩回袖中。
这人界的深冬为何如此之寒,他浑身上下都被冰住,滚烫的灯笼光却淋上了脸颊。
“喂喂,大兄弟你没事吧?”路人似乎被他的神情吓住,胆子大的上来问,其他则交头接耳,猜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旧病。
乌须则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何事,他专心致志挑着,抬手指向一只华丽无比的灯笼,对老板道:“这个,我想要。”
“小公子好眼光,这是我们这最好的,是云盖宗纪宗主设计的花样,可漂亮吧!”老板乐呵呵给他摘,乌须抱着大灯笼,眉眼都被火烛给照亮,这人世的火焰比引魂灯暖了不知多少。
乌须眯着眼睛说:“我要的便是最好的啊。”
灯笼里的火焰仿佛在刹那间烧得猖獗,熊熊大火中,乌云盖雪睁着空洞的异色眼珠看向他,神情没有绝望,也无悲哀。
玄微猛地闭上眼又睁开,眼前幻觉消失,听到乌须颔首道:“是啦,纪沉关是最好的。”
他抬眸看向花灵。
大火的幻觉再度席卷上来。
岁年亦戏谑着看着玄微。
他仿佛在轻声说:而你不是。
第四十五章
乌须在夜市上逛了一阵子,待到夜深人静时回到了皇宫。
他未用术法隐去踪迹,仅靠身法绕开皇室的巡兵,跃上高墙,轻盈地踏在琉璃瓦上。
衣袍在无边的夜色里沉淀出更深的蓝,他在宫墙檐脊的明暗里穿行,最后无声无息落地。
引魂灯的幽光映入眼瞳,花苑里的几位仙君闻声扭头。
琦羽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蹲在草丛后痛苦道:“为何都聚过来了啊,丢死个人了。”
“凤君不是害怕么?”乌须往灯晕里站。
琦羽一愣,早忘了先前随便找的理由。
看到自暗处走过来的阿瓜后,凤君才猛地想起扯的谎,只能苦着脸点头。
“本君怕死了!你们能不能让本君一个人怕会儿。”
乌须君兴致勃勃,凑热闹的神情完全写在脸上。
他左右环视,“这是怎么个场景,三更半夜的,单染小殿下难不成还有行动?”
“这是个意外。”琦羽仰天长叹,道:“那时候本君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认个男人当娘,但姐姐又去了云盖宗,这宫里都是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本君根本斗不过啊。”
“所以你决定跑?”乌须接话。
“我可是皇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得到哪里去。”琦羽显然还没把以往的身份给弄丢了,他指向不远处一片花田,“所以当时本君决定出出气,把锦美人的草药全给霍霍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珠鸣抱着胳膊满脸嫌弃。
但很快她发现不对劲,“你这皇宫禁卫不行啊,一个皇子跑出来,一个美人跑出来,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就很容易被当成夜半私会,颠鸾倒凤……”
琦羽听不得这个,“嗷”一声把脑袋埋到双臂间。
乌须递了个眼神过来,下巴一抬,花苑月亮门后分明闪过一角黑衣,是来盯梢的人。
“这小皇子怕不是被算计了。”因果账中并未有详细的记载,个中细节冥主并不知情。
“故意引他出来,一路放行,让他与以后的小娘碰上。”乌须推测道:“如此一来,他这娘是拜不成了,没准还有大祸临头。”
果不其然,花藤架下响起了清脆的佩环声。
众仙闻声望去,夜幕下亦能看清来人衣着相貌。
下一刻,这几双眼齐刷刷地转向应蕖仙君。
应蕖倒是格外坦然,道:“我可是后宫妃子,咳,虽然是男儿,但也不能在衣制上开特例。”
身穿青碧彩绣棉衣裙的锦美人分花拂藤,拎着小灯笼,臂挽箩筐款款而来。
他走过众仙眼前,掠过一阵熏风,乌须打了个喷嚏,对应蕖道:“仙君,瞧不出来啊,你当年还挺会捯饬。”
应蕖仙君泰然自若,笑道:“随遇而安,随遇而安。”
“你随遇而安身上□□?”乌须胳膊肘撞他。
冥君的双眸在夜色里透出玩味,道:“本君没记错的话,来日是你与单湘荷合谋,拿下了皇位。”
不过女帝登基后,这位有从龙之功的谋士便没留在朝中,而是选择了隐退山野。
“此中经过,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应蕖收了那从容样子,看向乌须。
“当年各大宗门皆与朝廷走得近,我出生的医宗早已式微,便顺理成章与皇室联姻。”
他娓娓道来:“我身负灵荷魅骨,天生就是延年益寿的妙药,但又怎会甘愿困死后宫,必定是想要成就大事业,创不世之功。”
灵荷魅骨?
不仅是乌须,身后的阿瓜亦捕捉到这个异样的词眼,将目光转了过来。
珠鸣则道:“本君发觉,应蕖你有个很大的优势啊。”
她夸奖道:“什么灵荷魅骨什么妙药,半点不打磕巴就说出来了,喂,琦羽,你看看你,你还是个皇子!”
她踢了脚蹲地上的小弟,琦羽捂住脸羞于见人的模样,大声嚷起来:“他以前就是这种脸皮城墙厚的性子,真真讨厌死了!”
“不过应蕖啊……”珠鸣显然也注意到这个违和之处,索性直接问道:“你本体是洗尘池里开出的绿荷花,清净无垢,按理说到了人界历劫,也不该会成这什么灵荷魅骨啊。”
仙君下凡的身份并不一定,但多多少少在之后的命途中与本体有所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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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像这种凡胎落地时便被赋予的东西,更是会直接与仙者有联系。
珠鸣问道:“听起来就不搭调,莫不是有人坑害于你,还是说你本体出状况了?”
“此缘故我也始终没有想清楚。”应蕖摇头道,“也是自此次历劫后,在下的本体的香味中,亦有惑人之处。”
乌须想起夜萝被应蕖的声音迷的不行,怕不是完全因其单纯动听。
“我本以为是历劫的遗症,然而始终找不到缘由,诞生我的洗尘池又非我可轻易入内,便只能不了了之了。”应蕖道。
乌须思索片刻,问道:“你凡界的这个魅骨,还有何用处?”
“彼时我若想救人性命,便要与此人交——”
“啊啊啊啊!”琦羽突然大叫。
众仙纷纷看向他。
凤君指着妆点寒山石用的蒹葭后,道:“快看,有□□!”
“啧。”珠鸣扇了下小弟后脑勺,继续问应蕖道:“便要与人什么?”
“天呐!大冬天的□□,好神奇!”琦羽连连拍掌惊讶。
乌须憋着笑,“珠鸣君,别问了。”
在琦羽感激的目光中,乌须君看着花田后道:“快瞧,锦美人发现你弟弟了。”
锦美人夜半采草药,是得了皇帝老头的允许,他种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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