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请来的护工,也不知道是哪点戳到了笑点,钟宁扑哧一声。
她的神态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坦然平和。一个在爱中成长的人,精神内核是很稳定的,就算遇到冲击,也会很快平定下来。
钟宁晚上是在这里睡下的,因为谢拾青依旧要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一张床,两条薄被。
这张床她以前很想要睡的,现在躺着,竟也没什么感觉了。
说来说去,它也只是一张床而已,她不是想要睡在这张床上,是想和谢拾青相拥而眠。
只是现在感情变了,想法自然也变了。
钟宁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没有做梦,再睁眼的时候就是天亮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一转头,谢拾青正睁着眼睛,脸对着她的方向,两个人离得极近,鼻尖蹭过鼻尖。
钟宁心脏都吓漏了一拍!
就算知道谢拾青看不到,可是被人直勾勾盯着,还是要吓死了啊!
她要气笑了,“拾青,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也不知道。”谢拾青说,“刚刚?现在几点了?”
钟宁下意识地去够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二十。”
她们两个睡得都挺早的,差不多不到九点就上床了。心里算着睡了几个小时的钟宁忽然察觉到不对,“拾青,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好流畅的对话,难道是恢复好了?
————————
钟宁:刚睁眼就看到一张脸怼到面前,谁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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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有点困。”谢拾青打了个哈欠,就要往钟宁在的地方挪,试图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然后她的额头就被抵住了。
“……你是不是恢复好了?”钟宁狐疑地问。
女人素白的脸上,困意悄悄收了起来,知道自己不能装傻了。
“宁宁,之前的事,是我不对,给我一个弥补和解释的机会好吗?”
钟宁坐了起来,犹豫片刻,“你昨天……”
“是一点老毛病了。”谢拾青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突发性的,今天就好了,吓到你了吗?我不是有意的。”
没亲眼看到的人,如何能将今天这个镇定的人和昨天那个痛哭流涕的人联想在一起呢。要不是她眼眶还肿着,昨天的事简直就像一场梦。
“但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她抿着唇,一字一句地说,“宁宁,我真的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
“你的喜欢是嘴上说出来的,我却没在你的行动中感受到。”钟宁的话语听起来很平静,就显得有些冷淡,“你既然说喜欢我,又怎么解释之前的所作所为呢?”
谢拾青咬了下唇。
她其实醒得要早很多,并不是才醒,体感估计至少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却一直没有动,只是转过头,很小心地、很小心地挪动,蹭到钟宁旁边,去嗅她发丝间的香气和皮肤的温热。
突然崩溃,倒不是演的。有些时候,情绪莫名就会压过临界点,叫她分析,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抽离情绪的做法,谢拾青也很熟练了,可一想到钟宁要分手,她的理智一下就断了线,彻底被情绪俘虏,是没办法进行自我安抚和梳理的。
醒过来的时候,昨天的记忆慢慢回笼,就更加坚定了要钟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的想法。
有宝珠落到自己怀里,难道还要把它扔出去吗,多瞎的傻子才能干出这种事,她虽然也瞎了,可到底也没傻到那个份上。
清醒过来的谢拾青,又恢复了她巧舌如簧的口才。她没有再挤出眼泪当做佐料,昨天的泪水已经够多了,钟宁需要的是一次理性的沟通,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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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确切的答复和道歉。
昨天的一切就像一场闹剧,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效果远远超出了凄惨的骨折,为她拖延了一段时间,也成功软化了钟宁的心。
这无疑是她想要看到的场景。
苦肉计还是很好用,虽然钟宁的心比她想象的还要硬一些,但它的外壳仍旧柔软。
既然两个人有了谈话的机会,那她就一定要抓住这条绝无仅有的丝线,顺着它重新攀爬回人间,让钟宁再一次回到她身边。
事不过三,她是没有再重新来一次的可能了。
用带着悔意和自嘲的语气,谢拾青开口:“我是一个蠢人。对于我的赞扬有很多,其中大多都包括敏锐,敏感,把控人心之类的话。谢氏是娱乐公司,这个圈子最是讲究人情世故,我自然也就锻炼出了分辨人心的能力。”
“我曾经傲慢地为此沾沾自喜过,觉得人生未来的道路是一帆风顺的,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一场车祸,夺走了生养我的妈妈,这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爱我的人,而我自己也得到了一个永远的教训。”
她苦笑了一下,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钟宁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警示,让我做一个谦卑恭顺的人,但我却误解了它的意思。眼睛看不见,生活中处处都是阻碍和危险,它要让我被迫交付信任出去,让别人来为我引路,而我在过激情绪的驱使下,反倒变得更加极端,多疑。”
“我没有办法交付信任。”谢拾青哑声说,“这是病态的,是心理上的疾病。”
“之前你说,要我们互相坦白一件事,那么我现在就要说一件几乎没人知道的,作为坦诚的第一步。”
“我患有信息素紊乱症。”
钟宁一下就想到了谢拾青的心理创伤,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路跑,“信息素紊乱症……?”
“它是由体内信息素不平衡导致的,患病的人会变得焦躁易怒,多思多疑,时而失眠,时而嗜睡,还有厌食等等。患这个病的人很少,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甚至算是一种绝症,因为它是无药可医的,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谢拾青低声说:“它让我的精神疾病更严重了。”
“我有时候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我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它和大脑背道而驰。而有的时候,受着病情影响,我如临大敌地看待每个人接近我的人,无法自控地提防,就算是关怀和爱,也要反复深思,去猜测,去探究,这是不是别有用心。”
“自从眼盲以后,想要借此接近我来占有谢氏的人太多了,我没办法分辨她们是好是坏,也没有冷静的思维去处理,只好都打成坏人,而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成功了,我守下了谢氏,打赢了这场战争,便把这种扭曲的想法一直贯彻了下去。”
“看不到人,就少了一个判断的窗口,在同人相处的时候,就要慎之又慎,而觊觎谢氏的人总是前赴后继,她们从未停过,包括之前的片源泄露,也是我将计就计,知道了有股东和其他公司私下联络,才能那么快就拿到了证据。”
“我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
谢拾青哑声说:“我说这些,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想要把过去的一切,我的心理历程和想法,全都一五一十地坦白出来。”
“我知道,不管有再多的理由,我的行为仍旧是错误的,是不可取的,对你伤害已经造成,无法逆转,我真的,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但凡换做一个心肠够软的人,此刻都要为这一通真情实意的倾诉辩白而挂上原谅的旗帜,钟宁自然也不能幸免。
一个没有经受过苦难折磨的人,反倒更容易放大对它们的想象,轻易地就相信了当事人夸张的描述,并付出自己的怜悯。
可钟宁的自爱程度,是远远排在心软前头的,她固然觉得谢拾青的遭遇实在凄惨可怜,但她更爱自己,不想叫自己平白就受了委屈。
理解的话在她嘴里打了个转,从舌尖绕了一圈,就换成了另一番说辞:“那你这次冷战,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后悔之前答应我要彼此坦诚了吗?”
谢拾青红了眼眶,她的嘴唇也颤抖着,仿佛正受着极大的煎熬。
钟宁能看到泪意从她的眼底闪过,可她仰着头,快速地眨了几次眼睛,又把泪水眨了回去。
有时候忍着眼泪,比直接流出来,还要让人心酸。
“我没有后悔,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想象过最美好的事情,我怎么会后悔。”谢拾青说,“我是个蠢人,不懂得如何去爱,也不知道要怎么接受爱。”
“人人都说我是个洞察人心的大师,可在自己的事情上,我却比最无知的幼童还要令人发笑。我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取得你的原谅,也认真去改了,还带了松茸回家。可是,你却迟迟不肯原谅我……”
钟宁用平静的目光凝望着她。
谢拾青用手背挡了一下眼睛,深深抽气,过了一阵,才放下胳膊,低垂的眼睫上沾着一点细碎的水珠,折射出微芒,“我做了很严重的错事,一时半刻得不到谅解,是很合理的,可当时的我没想通这一点。你说要离开这里,要和我分开,我真的太害怕了,恐慌让我没有办法理智思考。”
“你不亲我了,收回了对我的爱。我真的太慌张了,或许人在理智下线的时候,脑子里总要冒出一些蠢想法。”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在你面前,这个伤害你的罪魁祸首在你面前,才让你一直没办法原谅我呢?假如我走开,你的气会不会消得快一点?”
“其实我只是胆小鬼,害怕去面对你冷淡的举止,就好像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一样,于是就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想要远远跑开。”
“就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假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像是要把自己的心一股脑捧出来,从嘴里吐出的每一句剖白,都是最真情流露的话语,“我真的好害怕,宁宁,我好爱你,不想和你分开。”
“有人把死亡当成人世间最大的惩罚,但在我心里,你冷淡的态度比让我死了一千次还要痛苦。”
“宁宁,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罚我吧,骂我打我都可以,我愿意做一切事情来求取你的原谅,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宁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只是不要离开我。”
话音落下,谢拾青又忍不住痛哭起来,身子无力地伏下,埋在被里,发出闷闷地抽泣声。
钟宁被这一通激烈的表白说得心烦意乱,舌头也打了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拾青是个国王一样的人物,有着风暴一般的个性,她到了哪里,哪里就要为她的意志所行动,不管她走在什么地方,都要不知疲倦地操控和席卷着周围的人和一切事物。
钟宁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人呢,她生命中出现的角色无一不是柔和的,温和的,看照她就像爱护一朵花,一片云,一只自由的飞鸟,她们包容着她,鼓励着她,让她尽情施展自己的自由意志,随便往哪处飞,哪处就是她的港湾与家园。
因此她一遇上谢拾青,就被这股狂热的力量卷得晕头转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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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炙热的爱语化作无形的绳索和浓雾,缠住她的双足与翅膀,遮掩她的视线和方向,非要让她降落下来,困在自己的地盘上。
“我……我要想一想。”钟宁艰难地使唤着自己的喉舌,没有一股脑地投降,已经是她意志坚强的表现了。
这个答案,对谢拾青来说有点差强人意,不过,好歹也算是把人哄住了。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神采是充满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宁宁,我一定会好好改正,绝对不让你失望的!”
“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这次的问题,也只是矛盾堆积起来的爆发的导火索,真正的原因,就是出自我们对彼此的不信任和陌生。”
钟宁虽然努力硬起心肠,不过快地说出原谅的话,想要看一下谢拾青的表现,再做最后的决定,可是说话的语气,仍旧难免带上软化的意味。
因为谢拾青真的很惨。
一个健全人,走在路上看到身有残疾的乞讨者,第一反应总是可怜和唏嘘,觉得对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飞来横祸,才落到如今的地步。
没几个人会先用恶意去揣摩,觉得这个人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所以被人打断了腿,是活该的。
善良不是人的天性,但它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谢拾青实在太惨,她好可怜,钟宁是受不了别人的眼泪的。更何况她哭得有理有据,肝肠寸断。
不看谢拾青的脸,她的心肠就会硬起来,要是回过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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