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处后也没有掉以轻心,万幸后半夜安然无恙,天一亮,商队便赶忙下山进城了。
一路颠簸,又耗时数日才到曲州城,叶秋水回到宝和香铺,指挥大家将货物从马车上搬下。
胡娘子上前查看,打开箱子,名贵沉香的浓郁香气萦绕鼻尖,她不禁欣慰一笑。
一起回来的伙计问道:“小东家怎么知道应对盗贼的方法?”
叶秋水笑着回答:“上个月同胡娘子一起去泉州府做生意时就碰到过两次,有经验了,依葫芦画瓢我总会的。”
“难怪难怪。”铺子里的老师傅竖起大拇指,“小东家真是后起之秀,以后更是了不得啊。”
大家都在夸赞,叶秋水有些不好意思,钻进帘子后算账去了。
她工钱比以前多很多,谈完生意,还有许多分红,叶秋水名下现在有一大笔进账,她清算时,笑得合不拢嘴。
忙完香铺的事情,叶秋水终于能休息几日,她拿了一笔钱回家,这次一走就是两三月,都是夏天了,也不知哥哥如今怎么样了。
走到北坊,刚进巷子,就看到自家门口进进出出都是人。
叶秋水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北坊的人向来是不待见江泠的,背地里时常议论他,邻里也不与他们兄妹俩接触,平时大家都是绕着走,什么时候登门过,必然是有人上门找麻烦了!
叶秋水心里惊慌,怕自己不在江泠会受欺负,他腿脚不好,被人追着打都躲不过。
她咬牙,撸起袖子,从角落里捡起一块砖头,闷头冲上前就是干。
“啊啊啊啊啊啊啊……欸?”
叶秋水举着砖头,喊叫声卡住,愣在门口。
江泠站在院子里,一群人蹲在他面前,他弯腰,在墙上用石头一笔一划刻下字,扬声说:“‘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来,跟我念。”①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我哥哥是全曲州最好看的小……
话音落下, 院里的动静顿住,大家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叶秋水呆愣愣地站在门前, 手里还握着一块砖头,模样凶狠。
江泠看到她, 目光微漾。
“芃芃回来了!”
有人站起,笑说, 大家都围过来,问她这些天的经历。
叶秋水有些不明所以, 弄不清现在的状况, 干巴巴地回答。
远处, 江泠一直盯着她, 看她被问得回不过来,又瞥见她眉宇间的青色,知道她近来一定没有休息好, 他扬声道:“今日先这样吧, 大家都先回去。”
他一发话,众人停下来,三三两两告辞离开,原本热闹拥挤的宅院,一下子空旷下来。
叶秋水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去关门, 看着巷子里大家离去的背影, 心中惊讶不已,为什么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四邻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走那块一直握着没放的砖头,江泠将它搁在一旁。
叶秋水回过神, 转身,扑过去,一把抱住江泠的腰,欣喜道:“哥哥!”
江泠险些被她扑得跌倒。
他笑了笑,扶住叶秋水的胳膊,低头盯着她左看右看,她除了看上去有些疲惫外,别的地方倒是齐齐整整的,没有受伤,江泠抿了抿唇,低声道:“瘦了。”
“哪有。”
叶秋水蹦跳两下,“明明是我长高了。”
长高了,所以就显得人苗条了。
她从外面回来,铺子里的人都说她高了不少,叶秋水比了比,结果发现自己与江泠依旧差很大一截。
她撇了撇嘴,差点忘了,江泠也在长个子,长得比她还快。
“哥哥,为什么那些人会在我们家?”
叶秋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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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这个问题。
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没有以前那般凶厉。
江泠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她。
他帮邻里不认字的人看文书、算账、写信看信,大家对他的看法渐渐改观。
“只是教他们一些最简单的字,未蒙教化的人,连自己被欺骗了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懂什么叫律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没有概念。”
江泠说:“‘化民成俗,其必由学……建国君民,教学为先’①,我很久之前读过这句话,当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才懂得。”
富国以农为本,其次是教育。
家中出了变故,腿受伤,也不能再继续求学后,江泠自暴自弃许久,但前些时日,见翁老婆子祖孙俩被恶霸诓骗,险些卖身为奴,江泠又觉得,人生并不是只有读书做官一条路可以走。
他读过书,认识字,知道忠孝礼义,他可以将这些教给别人。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叶秋水似懂非懂,但下意识觉得江泠说得一定很有道理。
为了能安全护送货物回城,叶秋水已经好几日没睡好觉了,头一沾到枕头,立刻眼皮子打起架,明明坐下来前还在和江泠絮絮叨叨说着途中发生的事,一会儿就没了声音,江泠扭头看她时,才发现叶秋水已经歪着脑袋睡得很沉。
出门在外时,风餐露宿是常有之事,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到客栈休息,只能自己见缝插针地打盹儿,出门两个月,叶秋水已经练成站着也能睡觉的本领。
看着她坐在榻上,歪着头睡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江泠心情很复杂,又心疼又觉得可爱。
可爱?
这个词突然浮现在他心头,江泠怔愣了一下。
他回过神,走上前,拍一拍叶秋水,“芃芃。”
叶秋水迷糊地掀起眼皮,无精打采的,还没来得及应答,又睡了过去。
江泠弯腰抱起她,平放在榻上,等叶秋水睡着后,将她换下的脏衣服拿出去洗了。
午后,叶秋水睡醒,一睁眼,看到江泠坐在旁边,一只手拿扇子轻轻对着她摇,另一只手执一卷书,侧脸轮廓褪去青涩,逐渐清晰俊朗,少年目光沉静,专注地看着书。
叶秋水枕着自己的手臂,看了他好一会儿。
江泠看书时很专心,许久才抬起目光,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了?”
江泠放下书,担忧地看着她。
现在气候炎热,他怕叶秋水在外奔波会中暑。
叶秋水摇摇头,说:“哥哥,你好像黑了一些。”
江泠眼睛眨了眨,重新将目光放回书页上,“这几天去垄头的次数多了,有些晒黑。”
叶秋水不说话。
须臾,他的视线重新抬起,询问,“难看吗?”
“嗯?”叶秋水一开始没懂他问的什么意思,琢磨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江泠问的是,她说起这个,是不是觉得他晒黑了,变难看了。
“没有。”叶秋水立刻回答,相反,她觉得江泠现在变高变壮了,比以前清瘦文弱的模样更好看一些,以前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会倒。
“说起来。”叶秋水回想一番,“哥哥已经许久没生病了,也不像以前一样,总是咳喘,吃药。”
以前在江家,江泠父母的教育方法太过偏激,觉得骑马踏青蹴鞠一类的事情都是不学无术,不准江泠接触,成日将他关在屋中看书,反而将人养得很虚弱,不能见风,走两步便气喘,经常心悸。
现在他常做重活,忙活这个,忙活那个,反而变得越来越康健。
“是吗?”江泠笑了一下,“我都没注意到这些。”
叶秋水躺够了,坐起来,蹦下榻,去拉江泠的手,“走,哥哥。”
江泠不解道:“去哪里?”
“成衣铺!”
叶秋水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江泠的衣服嫌小了,不过他有点钱就是给叶秋水买发绳,买零嘴,要么就是把钱送给路边乞讨的老人,再剩下一些存起来,根本没有闲余留给他自己。
他以前锦衣玉食,被宋氏养得十分讲究,连手帕都有十几条,被褥要铺得厚厚的,稍微硬一点就睡不着,细皮嫩肉,衣裳若有个小疙瘩,便会被蹭伤,但是现在的江泠却变得很随便,衣服小了,穿着滑稽也舍不得丢掉。
江泠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叶秋水就已经冲到面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书,扔到一边,拖着他站起。
“我不需要新衣,你自己喜欢什么,就给你自己买。”
江泠一路说:“麻糖吃吗?还有冰酪,前几日东家发了工钱,我给你买。”
叶秋水直视前方,摆手,“不用不用,你不准说了,我也想给你花钱,我说了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江泠:“可……”
他是哥哥呀,怎么可以用妹妹的钱。
“没有可是。”
叶秋水说一不二,她的神情看上去,就好像他再敢多说一个字,她立马就要翻脸,江泠抿紧唇,不敢再说话了。
到了成衣铺子,叶小东家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同铺子里的绣娘说,要买衣服。
江泠站在旁边,任她折腾,叶秋水指挥着铺子里的伙计拿来各式各样的衣袍,她站在柜臺前挑发饰,看中一条石青色抹额,拿起来对着江泠比划,她抬手,又踮脚,还是够不到,江泠无奈,弯下腰,叶秋水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在他脑后系上结。
试完这个,她又去找来一个幞头,拆了抹额再换上。
抱着料子,左看看,右看看,忙里忙外,早上还说着累,倒头就睡,现在又好像有无限的活力,跑来跑去,精力十足。
叶秋水做事一向井井有条,心里有她自己的考量,罗衣、鞋袜、抹额、幞头、圆领袍,一个接一个,她都挑了个遍,江泠怕她花太多钱,但叶秋水直摆手,双手抱臂,十分阔绰,“我有钱,买!”
铺子的绣娘掩面一笑,“小官人长得俊,穿什么都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叶秋水很得意,扬起下巴。
她哥哥就是全曲州最好看的小官人!
江泠认命了,木偶一般,张着手,任绣娘们往他身上套衣服。
出了成衣铺,叶秋水还没有消停,拉着江泠直往书肆跑,“哥哥,买书,你喜欢什么书,我们今日全拿下。”
她偷偷告诉江泠,“我谈成了好几笔生意,分红很多,哥哥不要省,快挑。”
“嗯。”
这次江泠没有拒绝,认真挑选起架子上的书。
等回到家,江泠将买来的书放在她面前,叶秋水看清是什么,顿时面露难色,“哥哥……”
江泠挑的,大多都是字帖。
他给她磨墨,将笔递到她手边,“写吧。”
叶秋水写的字,他见了,狗爬似的,很不像话,还经常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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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减料,缺笔画。
江泠要监督她好好练字,不准养成这样的习惯。
写字就像做人,绝不能偷奸耍滑。
叶秋水仰起脸,看着他,撒娇,“哥哥,我不想练字。”
江泠无情摇头。
叶秋水道:“我觉得我写得也没问题呀……”
大概自己也觉得心虚,她声音越说越小。
“不想写嘛。”
江泠不为所动,看着她。
叶秋水也认命了,哼一声,拿起笔,恶狠狠地在纸上画了一道。
……
叶秋水是个精明的商人,知道财不外露,她入股宝和香铺的事没让周围任何人知道,旁人只认为她在宝和香铺帮忙跑腿,做些洒扫的小事,哪里想到她已经攒下一笔钱,前阵子叶秋水出去谈生意,四邻也只以为她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了。
暑夏过去后县学放了许久的假,方便秋收时部分学子回家收粮食,江晖也回来了,与江泠交谈时提起,江家的生意不景气,大房一连关了十几间铺子,江大爷愁得满头白发,几房兄弟关系不和,正处于分家的边缘。
四房的产业也不好,虽然当初由胡娘子牵线,铺子中的香料也卖到京城去,但四房香铺的品质比不得宝和香铺,渐渐就无人问津了。
江四爷与四夫人整日唉声叹气,唯一的指望成了江晖,家里吵得那么凶,族长也无法劝和,老夫人病得不省人事,大限也就这几日了。
“其实我是不想回来的,一回来,就听到叔伯们吵架,为了族中那点田地,吵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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