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责她无视宫规,赶她去学祭天大典的礼仪。
他们如此不相配,大难临头却要为对方死。
或许早在相遇时,她与林渊的命运就牢牢绑在了一起了,没有彼此,谁都难活过那个冬天。往后活过的每一天,都垒筑在那一刻之上,是赚到的余生。
郁卿双腿发颤,向前一步,迎着刀锋道:“陈左卫,若陛下已驾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你现在砍了我的脑袋吧。若陛下有一息尚在,请让我再见他一面,只要他还能听见我说话,我会想办法帮他活下去。”
陈克怔在原地,狐疑道:“郁娘子,你这是在求死吗?”
郁卿垂着眼,不言。
陈克深吸一口气:“将牧放云同党拿下!就地处死!”
十几个禁宫侍卫抽出直刀,大步走来。
郁卿闭眼缩着脖颈,浑身抖若筛糠。这一瞬漫长得像一整年。可是万一呢?万一谢临渊还活着,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得赌。赌错了也没关系,听说死是一件很快的事,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家了。从十五岁的床上翻起身,慌乱中拿着豆浆冲去学校,希望她还能记得老师讲过的知识点。
就在此时,陈克持刀一扬,侍卫们顿在原地。
郁卿若有所感,睁开眼睛。
晨光之下,陈克正一脸复杂看着她。
他缓缓道:“给郁娘子开殿门。”
郁卿的手一抖,望向陈克。
陈克严厉道:“还不快走。”
郁卿扭头跑上白玉阶,冲进殿里。
浓重的苦药气扑面而来,重重床幔低垂,众侍脸上都有一种吊丧般的紧张。太常寺太医署张御医见郁卿进来,连忙道:“郁娘子请净手更衣慢行。”
郁卿按他的话做了,又问起陛下是否没了脉搏。张御医称是,陛下昨夜病重垂危,他当即与太医署众人商议,行针吊命,又佐以两贴猛药,才得以摧活心脉。但陛下伤势依然不见好转,如今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郁卿望着那重重垂幔锦纱后,模模糊糊的身影:“我能看一眼陛下么?”
“请。”
张御医似乎很吃力地掀起第一重帘,像掀开一张缟素的丧布。
郁卿顺着那笔直的砖花往前走,脚跟都落不到地上。
在避风又避光,隔绝一切的内帐中,烛光暗淡,憔悴得像一缕游魂。
张御医正在耳畔解释他施针的原理,郁卿佯装听懂,但心不在焉,控制不住地跑神。他手中长长短短的金针,比缝纫针细多了。
站在最后一道床纱前,郁卿眼前忽然升起一种古怪的画面,说不定她掀开帘,谢临渊唇边正挂着笑意,睁着他漆黑的眼,嘲讽地望着她。
当郁卿真正掀开帘,她看见谢临渊并不是笑着的。他无声躺在那里,安静而肃穆,伤口裹着白纱,虎口心侧都扎着金针。他的脸苍白得可怕,下颌与脖颈上的青脉明晰,双唇毫无血色。周遭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夹杂着丝丝缕缕血气。
郁卿看了一眼,就放下纱帘。
她和张御医都凝视着案台上幽微的烛火,没有人说话。
许久后,张御医叹了口气:“陛下时日无多,郁娘子……”
“他还会醒来吗?”郁卿忽然问。
张御医说:“会,但何时臣也说不准。即便会醒,也无力回天。”
郁卿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单手撑着额头,久久不语。
她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责备谢临渊把一切弄得一团糟,嘲讽他再也无法纠缠她,她终于自由了。威胁他若不醒来,她就和牧放云成亲。
真的见到,她反而什么也不想说。
很多年前,林渊也这样躺在床上,那时他教完她如何点火,郁卿换来米熬粥。林渊没吃几口,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年少的郁卿心惊胆战,一直问他:“你还活着么?”
起初林渊还应声,后来只嗯一声。再后来也不说话了。郁卿一摸,他已经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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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一直下,她蹲在床边,看着那堆刚刚燃起的火,呜呜地哭,像女鬼哭丧。
林渊醒来时剧烈地咳嗽,用气声问:“你又在哭什么?”
郁卿听到他的声音,如闻天籁,瞬间破涕为笑,抹着眼泪爬到他身边:“你、你又活啦?你可再别吓我了,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林渊从没听过这等逻辑,嗤道:“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郁卿委屈道,“我只有你了……还有那罐子米。”
林渊沉默了许久,可能没想到,他有天也会和半罐米相提并论。
“胆小如鼠……”他低声道。
郁卿吸了吸鼻子,笑道:“什么样的鼠,这样的么?”
她缩成一团,用手在脑袋上比了两只耳朵,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在床上乱蹭。
林渊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她是什么蠢样。
郁卿也忽然想起他失明,放下鼠耳朵,捏捏他的手:“老鼠来啃你。”
“……幼稚。”他反手打掉。
“又来啃你。”
“够了!放手。”
“继续啃。”
那天晚上她一直和他说话,只是不想让他睡着,听说重伤的人一睡,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可若他已经睡着了呢?
一股难言的疲惫和无力涌上心头。
郁卿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你这种人,也会有死的一天么?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死呢。”
她垂着脑袋,恍惚间看到谢临渊坐起身,对她说:“这么想咒朕死?”
可再次抬起头,床上的身影静默。
周遭一片死寂,连烛火也不曾摇动。
烛影扑在她眼上,郁卿捂住脸,忽然道:“谢临渊,我恨你。”
她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身体从椅子缓缓滑下来,最后蹲在地上。
“但我受够了,受够了天天恨你。”她闷闷道,“我就当你死过一次了,若你这次能醒来,就算作下辈子,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说话算话,下辈子我和你重头来过,做平凡夫妻。”
“若你醒不来,那就算了吧。”
张御医进来换针时,瞧见郁卿缩成一团蹲在地上,赶忙叫人把她拉起来。
郁卿坐回椅子上,神色如常,只是目光有些疲惫。
一直到下午,谢临渊都没有醒来的迹象,郁卿撑着头等到夜里,没有心情吃饭,只喝过一点水。太医署换了一个御医来施针。他劝郁卿先去睡觉,郁卿不肯去。没了谢临渊,谁也无法阻止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她就坐在这个椅子上等着,渐渐地,也睡着了。
到了半夜,她恍惚间好像在做梦,谢临渊终于醒来了,阴恻恻盯着她,厉声质问她怎么在这里,命人将她拉出去。
众侍走进帐中,要将她带走。郁卿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拔出腰间的短刃抵在脖颈上,顿时吓得所有人都不敢上前。
谢临渊更是气得额前青筋直跳:“朕给你这柄匕首,是让你做这种事?”
郁卿说:“我不去什么蓬莱东山,要成仙你自己去!”
谢临渊靠在床头,闭了闭眼:“你不要儿戏!”
郁卿正色道:“若你死了,我走出这间大殿,就会被你的拥趸们拖出去泄愤,追杀到天涯海角!你不想让我死,就只能活下去!”
谢临渊只觉心脏都要被气得跳到嗓子眼,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他一直盯着郁卿,目光好似要将她烧穿。
“你看什么。”郁卿放下短刃。
谢临渊要开口,却剧烈地咳嗽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气潮红。
他微微偏过视线,声音低得微不可闻道:“留下等死吗。”
“是不想让你死吧……”郁卿怔怔的,实话实说。
谢临渊闭眼,沉默不语。他低垂的长睫微颤,似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忽然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冷嗤。
“这时候又不选牧放云了,真是薄情寡义,朝三暮四。”
郁卿听着就来气,若不是谢临渊替她顶罪,这事情能弄到他与牧放云两败俱伤的地步?但他如今尚在病中,她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倘使他没受致死伤,她可能会骂他到狗血淋头。
她叹道:“你乱比什么。你和他在我心里是两种人。”
谢临渊忽然侧过头,眼角眉梢都浸满怒火,语气尖锐:“他能给你最逍遥快乐的日子,你眷念不已根本舍不得看他死。但和朕在一起只有怨恨屈辱可言,你恨不得他刺杀成功朕死透了才好。那你如今还惺惺作态待在甘露殿里?滚出去!”
郁卿并没有被他一番激烈的言语吓跑,只是撑着下巴,幽幽道:“你也明白啊。所以从今往后,你得让我们俩多过一些快乐日子,比我和牧放云多很多。否则我真会后悔他没把你杀了。”
谢临渊怒意瞬间凝固,一动不动。如同冰冻。
郁卿向他眨眨眼。
他像触电般迅速分开交织的视线,面色转瞬恢复平静如水。但呼吸却深深浅浅,带动胸膛起伏,怎么控制也不肯均匀。他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攥住,锦衾下传来细弱的布料声。
郁卿想知道他能忍多久不说话,他贯会找茬胡搅蛮缠吓别人的。
就这么一直等着,她却先等不住了,起身向前一步。
谢临渊立刻紧绷道:“你做什么?”
郁卿含笑看着他:“我坐得腰酸腿疼,放松一下四肢。”
她开始扭动脖子转转腰,甩甩手臂踢踢腿,缓解从早到晚的紧绷。
在谢临渊诡异、狐疑、混乱、荒唐的注视中。
他似乎是死前产生了幻觉,以为郁卿是假的,所以要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看着她,把每一处细节都刻在脑海中。
忽然,他再次移开视线,低声道:“你脸上沾了脏污。”
郁卿以为他又在故意惹她生气,抬手一抹,居然真有黑印。
她赶忙凑到水盆前一看,发现早上的妆花了,黑印与红痕一条条,一道道,从眼下滑落到唇角腮边。
这痕迹不像她用手捂的,也不像衣衫蹭的。
“……”
但是,她方才就是顶着这张脸和谢临渊吵架吗?
郁卿尴尬不已,赶快沾水拿帕巾抹干净。收拾好以后,她看见谢临渊闭着眼,静静靠在床上不动。郁卿心脏一跳,赶忙凑过去道:“你醒醒,你别死。”
谢临渊皱眉,似是厌烦她叽叽喳喳的噪音,片刻后无奈道:“现在出去,带着龙纹剑去问大理寺卿要牧放云,然后和他远走高飞,过你们的逍遥日子,不会有人动你二人性命。”
……实在是太气人了!
郁卿捂着心口,恨不得给他一拳,他非要故意惹她生气吗?
他难道还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就算没有牧峙和落水,她和牧放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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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一起。那完全是两种感情。晚霞再绚烂却依旧是浮云,太阳落下后就散了。树根深埋地底,却能熬过无数个黑夜,风吹不动霜打不死,就算树被砍了,来年春日也能支撑新芽再生。她会因为快乐而和一个人交好,却不会仅仅因快乐而定终生。
郁卿心里憋得难受,到底该怎么让谢临渊这个认死理的倔狗闭嘴?
她看着他半响,忽然伸出手,捏着他的下颌,强硬地掰过他的脸,在他惊怒交加,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放肆!”谢临渊立刻甩开她手,“天子龙体是你能随意触碰的?”
郁卿脸上火辣辣地烧,耳朵也发烫。强吻别人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做。从前谢临渊做得挺熟练,做完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应该学学他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自信。
谢临渊似是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郁卿强吻。更是怒得面红耳赤,脖颈通红,潮红甚至蔓延进了领口胸前的皮肤,让他苍白冰冷的身躯顿时有了血气。
二人都不说话了。周遭静得落针可闻。郁卿盯着幽幽烛火,忽然觉得帐中的苦药味也不那么刺鼻了。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她压下心头的颤动,谢临渊应该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不好解释的。毕竟他以前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要她怎厚着脸皮亲口说出愿意重头再来,和他一起呢?
郁卿抿着嘴唇,收回手,抠着腰间的绦带。她缓缓起身,准备坐回去,或者出去要点东西吃,到现在她才发觉出自己饿得有点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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