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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84(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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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外裳查看。

    他后背上已不知包扎了多少层纱布了,有些纱布黏住血肉,尽管再小心翼翼拆开,还是无法避免扯到新生的肉。

    后背上刀枪剑戟的伤遍布,仿佛蜈蚣爬满后背,血肉模糊,不忍触目。

    扶苍皱眉微撇了下头,取来止血药膏涂抹伤口,“世子这两个月吃苦了。”

    谢砚面容麻木,仿佛失去了痛感,“请秦将军来一趟。”

    “世子,您好歹休息两天……”

    “去!”谢砚抬了下手,“把三叔也叫过来。”

    骨哨在暗夜响起,婉转凄凉。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黑衣人跪在了谢砚脚下,望着他身上的伤,担忧不已,“世子要保重身体,若大小姐见着世子这般,必然心疼。”

    谢砚面色无波,只一瞬不瞬盯着他,“我问你,皎皎的爹娘是谁杀的?”

    第82章 以后,不要……

    “这……”

    沉甸甸的眼神笼罩下来,黑衣人不敢隐瞒,磕了个头,“是……是大小姐的命令!”

    黑衣人夜影是谢砚娘亲的暗卫,从小跟着他娘亲,忠心耿耿,亲如家人,断然不会骗他。

    谢砚最后仅存一丝侥幸也无了,凝聚的眸光霎时散开,“这就是你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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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皎皎面前露面的原因?”

    夜影从前只推说自己是玉麟军的人,不宜露面,所以总避着姜云婵。

    却不想,还有这般缘由。

    “我娘真的是为了争宠,杀了皎皎的娘亲?”

    “世事无常,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小姐的。”

    夜影至今无法将“争宠”两个字与谢砚的娘沈倾联系在一起。

    在他印象中,他们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沈倾一直是巾帼英雄一样的存在。

    她骑白马持银枪,豪饮烈酒,敢骂天地不仁。

    在敌军大将鄙夷笑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时,她能单枪匹马,将人挑于马下,骄傲地扬起头颅,嗤一声:“臭男人!”

    就是这样一位带着玉麟军南征北伐的女将军,偏就在谢如松春闱夺魁那一年回了京。

    她和他在宫廷甬道无意相撞,她力道大,撞翻了谢如松手中画卷。

    洁白的画卷在青石板上铺开。

    其上画着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美人,打马路过红梅树下。

    落英缤纷,美人容颜清冷又倔强。

    那画中之人,正是沈倾。

    两人一同仓皇去捡画卷,却又碰到了头。

    穿着状元红袍的谢如松登时脸颊红透,结结巴巴唤她一声:“沈姑娘好”。

    没多久,谢如松在圣上赐的宅院里种满了梅花。

    他和沈倾红梅定情的美谈至此在京中流传开来。

    沈倾少女怀春,央了镇国公请旨赐婚。从此褪去戎装,凤冠霞帔满怀期待嫁进了谢府。

    洞房花烛夜,谢如松的眼却像淬了冰一样,是恨,是怨,是厌恶。

    后来,沈倾才知道满府红梅不是向她表明心意的,而是为了江南一个名叫纪婉的女子而种。

    谢如松有个未婚妻,也就是姜云婵的娘亲纪婉。

    因为纪婉喜欢红梅,所以他在院子里种满梅花,准备迎纪婉过门时,给她一个惊喜。

    至于那日被撞破的沈倾画像,实则只是谢如松当时困窘,帮别人画了画换银钱的。

    他从来无心娶沈倾,却因一封旨意与她被迫捆绑在一起。

    他怨沈倾拆散了他与心上人,他将她丢在后院不闻不问。

    便是后来圆房,也是圣上所逼迫。

    可就是这样一场误会,沈倾从此被关在了这座牢笼中,再也看不到大漠苍穹。

    她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皆是谢如松如何痴恋纪婉,如何又娶了与纪婉眉目相似的小妾。

    她这样一个战功赫赫,身份高贵的天之骄女,永远生活在了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之下。

    她渐渐嫉妒、不甘、疯魔……

    与谢如松不停地争吵,不停地冷战。

    最后,痴心于后宅之争,永远失去了自己。

    夜影面露神伤,“大小姐也是受了太多磋磨,神志不清了,才会去找姜家的麻烦。”

    “神志不清……”谢砚仰靠着窗户,轻声叹息。

    他好像也无权指责娘亲做错了什么。

    他的娘亲过得也并不如意。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谁错了呢?

    谢砚想不通。

    一旁的扶苍从未见过这般无措的世子,递了盏茶,安慰道:“虽然老爷老夫人的事无法解决,好在薛三娘有救了。二奶奶若是看到薛三娘活着,想必心情也能缓和些。 ”

    薛三娘当初一头撞在树上,虽受了重伤,但并未断气。

    谢砚那时瞧姜云婵哭得撕心裂肺,到底没忍心真将薛三娘直接丢去乱葬岗,而是送去了江南医治。

    之所以暂时未告知姜云婵,一则薛三娘还在生死边缘。

    只怕最后救不活薛三娘,又让姜云婵心上徒增一道伤。

    二则,那时正值谢砚起事的关键时期,他必须杀鸡儆猴震慑住后院,以防姜云婵、薛三娘再次从背后捅他刀子。

    而如今,薛三娘已大好的消息传来,却已经没法弥补什么了。

    谢砚和姜云婵之间隔得已远远不止一个薛三娘。

    他们隔着那样的血海深仇,纵然他登再高的位,握再大权,也无法消解。

    她那样倔,又怎会爱上仇人之子呢?

    从前就算姜云婵百般抗拒他,他亦势在必得。

    可这一次,他知道,他将永远无法得到她的心了。

    那么,他数十年的经营,还有什么意义呢?

    “都下去吧。”谢砚闭上了眼,扬起脖颈,喉结微微滚动。

    似鱼失去了氧,再浩瀚的海也索然无味了。

    门被轻轻带上,带走了最后一道光线,将谢砚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中。

    屋外,日月盈仄,白昼几经更替。

    光,照不进幽暗的空间。

    两日后,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秦骁跨过门槛时,正见倚在窗边的谢砚肩头覆着一层尘埃。

    白色中衣上血迹干涸,几日不曾换下。

    消瘦的脸颊上生了青色胡渣,恍恍惚惚仿佛未察觉有人进来。

    明明十日前,他还是单枪匹马破敌营的将军。

    明明一个月前,他还是朝堂之上,拨弄风云的冷面权臣。

    他好像无所不能,他好像什么也不能了……

    秦骁暗自叹了口气,“谢兄……还是要保重身体。”

    谢砚长睫一颤,盯了秦骁须臾,才回过神来。

    他起身点了盏油灯。

    影影绰绰的光,让他眼底恢复了些许清明,“我无碍,虎贲营最近没什么动作吧?”

    秦骁面露难色,坐在了谢砚对面的椅子上。

    他知道谢砚在盘算着即刻攻打虎贲营,取解药。

    但其实,他连夜来明月村,是要告诉谢砚一个坏消息的:“李宪德不知如何勾结上了东陵,借来了他们二十口火炮,死守大荒山要塞。”

    这东陵人不知从西洋何处弄来的火炮,威力射程能令城墙顷刻坍塌成废墟,绝非普通骑兵可以抵御。

    东陵也因这火炮从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国,一跃成为诸国都闻风丧胆的存在,无人敢近。

    所以,此时还要一意孤行强攻大荒山,无异于送玉麟军六万人去死。

    这六万人是镇国公府最后的荣耀,谢砚能为了得一株解药,牺牲掉他们吗?

    可若不这样做,他就得眼睁睁看着姜云婵和孩子一尸两命。

    姜云婵和玉麟军是支撑谢砚的力量,却也是扼在他脖颈上的两道绳索。

    如今,却叫他二舍其一。

    易地而处,秦骁也不知如何抉择,只拍了拍谢砚的肩膀,“你好生想想吧,无论做什么决定,玉麟军定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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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亦是谢砚外祖死前,对玉麟军的最后一道命令。

    外祖将这六万人的性命托给了谢砚,千钧之重,要如何舍?

    谢砚这样一个将他人戏弄于股掌中的人,而今也被命运所控,无法挣脱。

    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姜云婵被束缚的无力感。

    跟着他,她真的只有痛苦吧……

    他苦笑一声。

    良久,干涸起皮的嘴唇微启:“秦兄,劳烦联系陆池前来汇合吧。”

    “谢兄的意思是:集结大军,强攻虎贲营?”

    “秦兄放心,我已想到两全的法子。”谢砚淡淡道。

    秦骁不明所以。

    世间之事多不如意,安有两全法?

    况,秦骁在谢砚眼中并未看到生机,反而看出他目色越来越荒芜,犹如溺水之人缓缓沉入湖底,不再挣扎,不再向生。

    秦骁生出不好的预感,“谢兄有什么打算,何不说出来,一同探讨?我或可协助你。”

    谢砚神情轻滞,“确有一件事需要秦兄帮忙。我在北盛没什么信得过的亲缘、朋友,若……我夫人将来顺利生产,可否请秦兄代为收养照料那孩子?”

    “谢兄此话何意?”秦骁听出了托孤的意思,猛地站了起来。

    谢砚也起身,谦谦而礼:“有劳秦兄,我在吉祥钱庄备了份资产够孩儿一生无忧的了,至于剩余资产皆留给吾妻。”

    谢砚想了想,又改口道:“她约摸是不屑拿我的东西的……我想她以后约莫会去做生意,就劳烦秦兄在生意上多帮衬她,徐徐把银钱转赠她就好,莫要提起我。”

    “这……”

    秦骁意识到情况不对,可他从谢砚口中撬不出什么话来,便也只能先应下,去联系陆池来劝了。

    偏房再度恢复寂静。

    油灯被关门带起的一阵风吹灭,谢砚陷入了更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默默坐回了窗前,从衣袖中取出那把未完成的长命锁。

    红绳串着的小金锁,悬于半空中打着转,折射着窗外透进的些许光点,有些刺眼。

    谢砚长指抚过锁面,眼眶有些酸,“对不住了,桃桃,咱们不能再耽搁你娘亲了。”

    是他的错。

    从前总想着拿孩子绑住姜云婵。

    所以姜云婵才会恨透了这把枷锁,恨透了孩子。

    将来就算救回他们母女,也总不能让他们母女相看两厌?

    只能把孩子托付给别人,才好放她自由,放她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只是,要委屈这孩子了。

    那么小的孩子,却历经苦难,永远得不到爹娘的疼爱了。

    谢砚心口刺痛,取过刻刀,想把长命锁雕刻完成。

    远恩大师曾说过这长命锁开过光,只要在锁面上刻上对孩儿的祝祷,孩儿便会受佛祖庇佑。

    可这锁面太小,他对孩儿的祈愿又那么多。

    他想孩儿健康长寿,想孩儿平安永乐,想孩儿不受蹉跎……

    小小的长命锁又岂能承载得住?

    他于是学了米雕,将他心内所愿都密密麻麻雕刻在锁中。

    锁上每一道精致的花纹,细看都满含着他的心意。

    他原本计划着到了中秋节,孩儿出生时,他就可以把这锁亲自戴在脖颈上了。

    粉粉嫩嫩的小婴儿定笑得灿若桃花吧。

    可惜……

    谢砚握着刻刀的手一顿。

    刀刃划过指腹,一滴血落在了“长命百岁”四个字上,鲜红刺目。

    长命百岁,终究是要用鲜血去换的。

    谢砚将锁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放进桃花镂空的精致锦盒中。

    他刮了胡须,戴了姜云婵唯一给他缝制的抹额,换上她曾无意多看了好几眼的氅衣。

    入夜,他步履迟疑,走到了寝房的窗外。

    姜云婵这几日一直紧闭门扉,咳嗽一日胜过一日的剧烈,满院子都能听到。

    谢砚轻敲了敲窗,“皎皎,能开下门吗?我……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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