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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您请回吧。”苏培盛一脸为难,硬着头皮对璟瑄说道。

    苏培盛

    惯来对她礼遇有加,便是她随意进出前院,也没有像今日一样阻拦过。

    *

    胤禛指尖摩挲着弘晖留下的《金刚经》,经卷边角浸着暗红血渍——是那日弘晖割掌立誓时溅上的。

    窗外风雪扑打着茜纱窗,他忽然将经卷重重拍在紫檀案上,惊得鎏金烛台溅落一串红泪。

    “你早知道是不是?”慧宁的声音从博古架后传来,她病得重,大氅被地龙暖风掀起一角。

    她手里攥着花臂颈间褪色的红绸带,那上面用满文绣着弘晖的乳名,“从你准他带镶白旗侍卫上五台山那刻起,我就该猜到。”

    她死死盯着胤禛:“他便是当真想出家,哪里便有着这样的本事,一声不吭就到了那五台山。”

    这其中,必然少不了旁人相助。府中有这个能耐的,唯有胤禛与璟瑄二人。可经过这几日的试探,她一个做人母亲的,哪里看不明白女儿心中的委屈。

    慧宁眼中满含热泪:“起初,我也只是记恨璟瑄识人不明,因此迁怒于她。她当年拼了命地要救弘晖,又怎么会如此对待她的亲哥哥!”

    胤禛抓起案头冻青釉茶盏猛灌一口,滚烫的普洱茶混着血腥气在喉头翻滚:“是他识人不明、为色所迷,以至于中了老八的奸计,我不过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明路?”慧宁踉跄着撞上多宝格,珐琅彩婴戏图瓷瓶哗啦啦碎了一地,“他可是你的嫡子!”

    碎片映出胤禛泛红的眼:“他若是有璟瑄半分的能耐,也不会害得你我有今日的局面。”

    “所以你就亲手把晖儿推进佛门?\”慧宁抓起香灰撒向虚空,纷纷扬扬的灰烬落进她凌乱的发髻,“你可知他跪在观音像前说什么?他说‘此生最悔投生天家’!”

    她突然低笑起来,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铜鹤烛台上迸出火星:“好个冷面王,连骨肉都能做成筹码分明曹家已经倒了,为何又要逼着弘晖出家!”

    胤禛听见这话,心里也是不住地生气:“你以为我就愿意吗?”

    “曹家倒了,皇阿玛只会更加忌惮我们,”胤禛苦笑着摇了摇头,“下次再赐婚,未必就比曹家的姑娘好。”

    “你以为为何我会如此狠心?”胤禛闭上了眼,“皇阿玛废了太子、大阿哥、废了老八,难道还差我们雍亲王府吗?”

    “可是大哥也已经回京……”慧宁忍不住反驳道,“说到底还是你找的借口罢了!”

    胤禛知道,慧宁这是被气昏了头,她如何就看不明白,老爷子只是又想拿大儿子当磨刀石了。

    唉。

    “弘晖出家之事,虽然是我先提的,”胤禛耐着脾气最后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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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甚至是胤禛发现了弘晖的变化,怕他钻了牛角尖,才这样提出来的。

    胤禛握住了手中的茶杯:虎毒不食子,我又如何舍得呢?

    前世夭折的那个孝顺的弘晖,今生终究也是没有留住。

    他骗得过所有人,却没骗过自己,他确实是一个狠心的父亲、无情的帝王。

    但是他不后悔。

    *

    看完系统的实时直播,璟瑄也恍惚在原地。这是她撒泼打滚从系统换来的机会,平时这样的画面只能先让系统看了,再转述给她。

    她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她高兴额娘没有误解自己,却又为额娘的狠心感到难过。

    但说到底,娇娇一事她亦有过,额娘因此怨恨她,也是情理之中。

    正当璟瑄发呆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琉璃瓦上,秦远立门前,玄色鹤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就这样含笑看着璟瑄。

    “冷得很,快些进屋吧。”璟瑄见秦远来了,心情好了些。

    秦远一脚便踏进了暖阁,带进一缕裹着雪粒的寒风。他鸦青色道袍外罩着石青缂丝马褂,分明是八旗子弟装扮,偏用一根桃木簪束发。

    秦远开门见山:“今日我来,只为了一件事。”

    “你想我了?”璟瑄不假思索地调笑道。

    “这……倒也确实,”秦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是化不开的柔情,“那么现在有两件事了。”

    听见他这样说,璟瑄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另一件是什么?”

    他忽然贴近璟瑄耳畔:“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公主不吝赐教。”

    茉莉雪芽的茶香扑面而来,璟瑄眉眼弯弯:“儆之但说无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秦远这是对八阿哥忍无可忍了。

    几乎是一瞬间,璟瑄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着说:“那自然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下一秒,她也学着秦远的样子,贴近了他的耳畔:“还请儆之教我。”

    秦远耳根立时便红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轻轻咳嗽几声:“您还记得大阿哥的咒魇之术吗?”

    咒魇之术?

    璟瑄几乎立时便想了起来,这事确实透着蹊跷,很有可能这便是胤禩布局。

    毕竟当年事发之后,大阿哥一派的势力都归了他。三伯作为告密之人,并未得到任何好处,翻到是八叔不声不响,从大阿哥的跟班变成了朝野闻名的八贤王。

    璟瑄点了点头,似乎是不甘人后:“我亦有一计。”

    她笑得狠厉:“虽然八叔已经被皇玛法训斥,早就不得圣心,但到底受群臣爱戴,可他结交群臣,却是需要大量银钱的。”

    听到这番话,秦远并不惊讶,他向来知道,璟瑄是一个爱憎分明之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是肯定会想办法还回去的。

    他颔首,示意璟瑄继续说:“如此,计将安出?”

    闻言,璟瑄分析道:

    “他的靠山有二,其一是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外祖,安亲王岳乐,但也已经不成气候。”

    “其二,便是我那善于做生意的九叔了。”

    璟瑄说起了胤禟,秦远陡然又生出一计:“胤禟素来与苏文有些交情,何不……”

    “不可!”璟瑄打断了秦远的话,“若是真用这样的方法,那我与八叔又有何分别?”

    “我本是想让苏侍郎去劝说一二,公主误会我了。”秦远急忙解释道。

    哪里需要什么分别,成大事自然不拘小节。

    秦远面上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叹息:“公主所行都是煌煌正道,虽然狠心举起了屠刀,但到底是过于有底线了。”

    璟瑄握住了他的手:“儆之安心,此事我们徐徐图之。”

    秦远如此想着,便下定了决心:

    如此怎可为帝?心狠手黑,公主却也只能做到前者。

    但也正是这样的底线与坚守,让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她对于权力十分渴望,却从不曾迷失她的本心。

    也并非那假仁假义,拿将士性命成全自己仁心的伪善之辈。

    既然如此,那后者就让我来。

    还好我也并非那纯良之辈,足够护你安乐无忧。

    第95章 请九叔教导一二 苏文胤禟对峙,璟瑄“……

    太和殿前的青砖地上凝着未干的夜露, 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一遍,门外已排满了等候的官轿。

    蓝呢轿帘被风掀起,三品以上大员手持笏板, 补服上的麒麟仙鹤鲜明。

    丹陛两侧的铜鹤昂首向天,鎏金香炉吐出袅袅青烟。满汉两班官员如黑白棋子般在汉白玉月台上列阵分明。

    苏文官靴上的江崖海水纹正踩着胤禟的影子。她将孔雀翎顶戴往暗处又压了压,袖袋里那枚翡翠扳指却突然发烫——这是当年落难假扮夫妻之时, 胤禟留下的。

    “苏大人留步。”

    天色晦暗,身穿玄色蟒袍的胤禟叫住了苏文。

    胤禟指尖缠着串伽楠香朝珠,一百零八颗乌木珠子正顺着她补服上的锦鸡纹路滑动。

    他故意用当年同她假扮夫妻之时的语气唤她:“阿雅, 你奏折里参我门人修桥所用银两的数目,倒是比你我的过去,记得还要清楚些。”

    苏文后

    退半步, 与他拉开了距离,眉眼之间是说不出的冷冽。昏黄的灯光恰在此时掠过胤禟眉骨,照亮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柔情。

    是柔情,也是枷锁。

    苏文转开头,心中思绪翻涌。秦远拉拢她,但苏文一向是福安公主手下最为忠心之人, 绝不可能背着璟瑄行事,于是转头就去寻了璟瑄。

    但她拒绝秦远,却并非是狠不下心对付九爷。她一向看得清楚, 胤禟与她的这份情谊,与公主的恩情相较,无非是萤火之于皓月罢了。

    何况, 公主对她一片真心,胤禟喜欢她,但也想利用她。

    “九爷若当真清白, 何必此时跳脚?”她摸到袖中那枚刻着满文“禟”字的翡翠扳指,“工部核验过的水泥数目,可比您书房暗格里那本《两淮盐商孝敬簿》实在得多。”

    胤禟突然擒住她悬着珊瑚手串的腕子,朝珠哗啦一声缠上鎏金护甲。他指节按在她当年与他缠斗留下的疤痕上,回想起她下手的狠厉与绝情,忍不住笑了。

    “皇上让您到工部做事,在其位,便谋其政,”她用力攥紧翡翠扳指,“还望九爷多读读《考工记》,少琢磨些《盐铁论》。”

    之前万岁爷命九阿哥收缴欠银,本想试探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却不料他大肆收了孝敬,准备自己出钱平账。

    还是胤禛出手,才将欠银如数追回。

    但胤禟手中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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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笔银子,可不只是“孝敬”那么简单了,这是江南百姓的血汗钱、买命钱。

    苏文也是几日前才拿到账本,折损了不少人手不说,拿到得还是本假账本。

    但恐吓一番胤禟,也是足够了。

    晨雾中传来领侍卫内大臣的脚步声,胤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威胁自己。

    胤禟气道:“苏大人说到底也是本王的下官,对你的上官,还是要尊敬些。何况,若真要论起来,大人的出身,还不上我府里的汉军旗包衣奴才。”

    话说完,胤禟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合适,隐隐生出几分悔意,可他是皇子,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好一个汉军旗包衣奴才,她本是连这包衣奴才都比不上的野丫头,可公主给了她一条命,更是让她有机会堂堂正正地做人。

    苏文面色平淡,倒也没因此生气,只是眼神更冷了些:“苏文出身乡野,侥幸得公主青眼,方能站在这里与王爷交谈。”

    “可王爷天潢贵胄,出身高贵不凡,缘何屈就于工部这一方小天地?”她反唇相讥,狠狠往胤禟痛点上踩,“九爷前些年一直是贝子,连个贝勒都不是,是您不想更进一步吗?”

    远远地,苏文似乎看见福安公主往这边来了,便头也不回地迎了上去。

    胤俄连忙跑过来寻胤禟:“九哥,你和苏大人说了啥,我和八哥都等急了!”

    *

    “啪——”

    静鞭三响撕裂了紫禁城的寂静,朱漆宫门次第洞开。

    “跪——”

    乾清宫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下一秒,数百道织金官服翻卷如浪。

    年羹尧率先出列,马蹄袖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启禀皇上,臣奉命彻查云南土司作乱一事,眼下已经有了眉目。”

    梁九功连忙接过他的折子,呈给了康熙。

    云贵总督今日一同朝见,他捧着奏折的手在抖,湘绣补子上的獬豸兽睁着金线绣成的独眼。

    康熙用朱笔划过几个名字,将折子递给梁九功。梁太监的皂靴碾过地面,这声响竟比殿外侍卫的佩刀出鞘更令人胆寒。

    接着,梁九功便宣读了康熙的旨意,罢免了十几个官员,竟都是八阿哥安插在云南的人手。

    胤禩依旧微笑着接旨,他眼中全无惊讶,似乎是早有预料般。

    重来一回又如何,偏让他回到了额娘离世的那天。便是璟瑄帮了他,可他难以忘记上辈子老四带给他与九弟的耻辱。

    璟瑄是老四的亲女儿,未必就是真心助他。何况上辈子本就没有璟瑄这人,这其中定有蹊跷。

    思及老四的种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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