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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姜幼安神色不由一沉:“怎么?萧侯难道要抗命?”

    萧无衍这才抬起眼睫看向太子,黑眸里泛起意味不明的幽光:“岂敢?臣,遵命。”

    他一字一顿的咬紧牙回话,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双手伸到半空。

    见状,姜幼安神色稍虞,然而下一瞬,却见她一手握住镇远侯手腕一手为他诊起脉来。

    萧无衍神色顿时又变,当即便想抽回自己的手,声含薄怒:“殿下究竟何意?”

    可姜幼安却将他手腕握得格外紧,哪怕被他的力气拽得险些跌倒也不曾松开半分,反而倔强抬眸,定定盯着他的眼睛道:“孤关心臣下,不可吗?”

    “关心?”萧无衍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浊气:“殿下若当真关心臣半分,便不该草菅人命枉杀我镇远军之人!”

    那日他生死未卜,军中曾有人回塞河镇传信,他一直以为那军卒是为保护娘子才葬身火海,可如今“顾幺幺”分明活着,那报信军卒究竟是如何死的恐怕已不言而喻。

    姜幼安闻言却觉心头好似被人剜了一刀,眼底蓦地氤出水汽:“你竟这般看我?”

    若说谎言,她的确向他隐瞒了身份,可他又何尝没有骗她?

    但即便如此,姜幼安却从未怀疑过萧伍待她不是真心。

    她以为他也一样,她知道他会怪她隐瞒、会生她的气、会因她如今的身份而跟她划清界限,可原来……原来她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姜幼安忽地冷笑一声。

    “你走吧。”

    她松开他,仰眸掩去眼角水雾,继而静静看萧伍最后一眼:“我会让锦月去找刘喜,顾、李二人不会有事。”

    萧无衍顿时怔住,明明所求如愿,可不知为何,她这般平静却让他愈发慌乱不安……

    就仿佛……仿佛她又要离他而去……

    这念头一升,他顿觉浑身痛意再也无法压住,血气翻涌,喉腔瞬间溢满腥甜。

    下一瞬,姜幼安就见他嘴角忽然溢出鲜血,身形不稳,骤然朝她倒来——“萧……!”

    她惊慌唤他,只是刚唤出一个字她便理智回笼抿紧双唇将后面的字眼咽了回去。

    如今的镇远侯恐怕不会喜欢她再唤他萧伍……

    思及此,姜幼安垂眸紧紧抱住倒在身上的人,忽而扬声:“阿月,速取药箱来——”

    第104章

    “不放他走,又能如何?……

    太子寝殿灯火通明,但姜幼安没让人进内伺候,只让锦月和锦盘两人守住殿门,不准任何人靠近。

    萧无衍的脉象很不好,虚而沉,寸口涩,显然是太过辛劳又忧思过重,况且他还有一身外伤未愈,刚刚姜幼安为他脱衣施针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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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他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有几道伤口甚至反反复复的崩开过,如今皮肉溃烂痕迹都有些可怖。

    他这副模样,若再不好生修养,恐怕……当真会命不久矣。

    不,她不会让他死,定不会。

    姜幼安双眼倏然泛红,可一想到他方才竟那般待她,她顿时又咬紧唇将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生生忍了回去。

    反正以后他们之间就只是君臣,既如此,她就不该再为他掉半滴眼泪。

    她愤愤想着,为男人涂抹药膏的手一不小心便用重了两分力,昏迷的萧无衍似有所感,喉间忽地发出微弱闷哼。

    姜幼安动作一顿,飞快抬眸去瞧萧无衍的脸,确定他仍牢牢闭着眼睛并未醒来后才轻舒口气,继续埋首敷药。

    另一厢,顾青树和李拓两人在东宫前殿迟迟不见侯爷归来,心里难免着急。

    侯爷在宴席上吐了血,本就是不想叫旁人瞧出他的伤势才强撑着病体离宫,可这太子却偏偏选在此时见侯爷,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要紧事竟比侯爷的性命安危还重要?

    两人在前殿等得越久,心中便对太子越不满。

    此刻若非议事殿内外都有人看守,顾青树和李拓早就去太子寝殿将侯爷抢回来了。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想必侯爷想问之事早就有了答案……

    这般想着,顾青树和李拓对视一眼,终是没忍住瞪着刘公公催促:“太子究竟要留侯爷到何时?”

    刘公公闻言忙往太子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寝殿约莫半个时辰前便燃了灯,殿下与镇远侯见面的时间的确已经太久,是该让人过去提醒提醒了。

    “咱家这便派人过去问问。”

    刘喜笑眯眯地看着顾青树回话,说罢便招手唤来方才跟在身边的小内侍,低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小内侍得了令,立即跑去寝殿传话。

    片刻后,他返回前殿却带回了太子的吩咐:“刘公公,殿下传顾将军觐见。”

    刘公公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急得团团转的顾、李二人笑了笑:“既是殿下吩咐,顾将军便随小成子去吧。”

    李拓却莫名觉得刘公公脸上的笑不怀好意,急忙拉住

    顾青树道:“不行!我得跟顾兄一起!”——谁知太子一个接一个的见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刘公公听罢面色不变,眼睛仍笑眯眯的,口中的话却冷了几分:“李将军还是在此等候为好,待太子传召,再动身也不迟。”

    顾青树见状亦转身背对着众人悄声劝李拓:“咱们不能全去见太子,若我和侯爷两刻钟之内没回来,你定要想办法向大军传信,只有这样,侯爷才有生机。”

    其实只要太子不蠢,应当便不会伤侯爷,但以防万一,他们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李拓闻言也只得压下冲动,敛眉颔首:“我明白了。”

    刘公公不知二人低语了些什么,但既然顾将军说服了李将军,他便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

    须臾,顾青树随名唤小成子的内侍来到太子寝殿。

    他迅速环顾四周,便发现太子寝殿外并无侍卫把守,只有一个看着比小成子略大一些的内侍守着寝殿大门。

    顾青树心有疑惑,冷眼打量内侍质问:“侯爷和太子都在殿中?”

    小桂子早得过吩咐,闻言先屏退了小成子,而后才道:“顾将军入殿便知。”

    顾青树眉头顿时紧皱,这内侍顾左右而言他,难道师弟真出了事?

    他心头一惊,再顾不得其他,当即推门入殿,岂料进殿后竟见外殿空无一人!

    “师弟!”

    顾青树心中大骇,不由急声唤人。

    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竟从内殿传出:“顾将军稍安勿躁——”

    说着,女子抱剑走到外殿,看向顾青树淡淡点了点头。

    顾青树顿时目瞪口呆:“锦、锦、锦盘姑娘?你怎在此处?”

    锦盘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板着脸道:“镇远侯吐血晕倒了,不过你放心,有殿下为镇远侯诊脉施针,他已无大碍,只是人还没醒,所以殿下才传你来将人接走。”

    “……”

    这刹那,顾青树有些恍惚。

    刚刚在议事殿他跟李拓还怀疑太子留师弟大半时辰怕是要对师弟下黑手,可现在看见锦盘姑娘,他忽然就觉得,别说半个时辰,便是在东宫留到天亮师弟恐怕也愿意。

    只是……他一时实在无法承受这么大的秘密!

    堂堂大燕太子难道真是女子?而且还偏偏那么巧与师弟成了亲?

    顾青树不敢信,此事实在太荒唐太匪夷所思!他当即努力回想之前宴席上太子的模样,可这一想他才发现当时太子和圣上入殿时他跟李拓只顾着跪首行礼,并未注意太子的长相……

    但如今锦盘姑娘就在他眼前呐!她刚刚说的话他也全都听清了,师弟晕倒都是太子亲自为师弟诊的脉施的针——这桩桩件件,无一不证明他心中所想。

    顾青树怔怔愣在原地半晌。

    锦盘见状不由鼓起腮催促:“顾将军,时辰不早,你们再不走宫门就要关了。”

    顾青树这才回神:“……是!锦盘姑娘说的有理!我这便带师弟出宫。”

    话落,他在锦盘的示意下迈进内殿,果然看见昏迷的师弟躺在太子寝榻上,但太子却似乎并不在殿内。

    顾青树见状快步走到床榻前将人扶起,又在锦盘那双杏眼一眨不眨地注视下默默背上师弟,讪讪道:“那、锦盘姑娘,劳你转告太子殿下,我就带师弟先告退了。”

    “嗯。”锦盘淡淡点头,下巴微昂,显然不管是对顾青树还是昏迷的镇远侯都没什么好脸色。

    顾青树自然觉出她的不喜,但眼下师弟昏迷,他没时间细究,只能在走之前又向锦盘姑娘赔了个笑脸。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姜幼安却带着锦月从内殿盥洗室里走了出来。

    她猜得没错,顾勺果然就是镇远军的怀化大将军顾青树。

    看来镇远侯当初隐瞒身份还真是煞费苦心,竟让堂堂的怀化大将军和镇远军副帅都心甘情愿的与他一起扮作普通军卒。

    不过如今想想,他们相处时其实并非全无破绽,只是那时候她把那些异常都忽略了,或许她也心虚吧,所以总是能不深究便不深究……

    这时,锦月忍不住在她耳边提醒:“殿下,当真就这样让镇远侯出宫?”

    若今夜镇远侯如从前一样百般心疼呵护殿下,锦月断不会有此一问。

    可送药箱时她便发现殿下神色不对,殿下原本因得知“姑爷还活着”而充满神采亮晶晶的凤眸却在和镇远侯见面后忽然变得黯淡。

    这显然是镇远侯伤了殿下的心。

    既如此,那此人就不可靠了。

    姜幼安明白锦月所想,凤眸不由凝向远方:“不放他走,又能如何?”

    若他只是萧伍,她或许可以不顾他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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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人强留在东宫,可他是镇远侯,是二十万大军的主帅,她今夜就只能放他走。

    锦月拧着眉头担忧:“殿下,阿月以为……至少该敲打一二,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在外妄言。”

    姜幼安却忽地笑了,这笑容有些苦涩又有些了然:“此事不必我们操心,父皇既放人来东宫,想必早有对策。”

    锦月微怔:“殿下的意思是?”

    姜幼安:“等着罢,今晚父皇一定会来东宫。”话落,她收回眺望夜色的眸光,红唇不自觉绷紧。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父皇在打什么算盘了。

    若她与镇远侯并无其他瓜葛,只是许久未见的君臣,那么今日这场会面她便可趁机收拢臣心。

    但若有,那今日这场会面便是她与镇远侯的考验,考验镇远侯是否会对她忠心,又或者说,她是否有能力得到镇远侯的忠心。

    而无论结果如何,于她而言其实皆有益处——

    胜,自不必说;若败,此计也能让她早日认清镇远侯,免得将来泥足深陷。

    可父皇有没有想过,倘若镇远侯真将她是女子之事传扬出去,那此事究竟该如何收场?

    姜幼安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安,不知为何,她近来总觉得父皇和大舅舅行事比从前张扬了许多……

    *

    夜半,皇帝收到“刘喜已将镇远侯等人送出皇宫”的消息后果然摆驾来了东宫。

    姜幼安早有预料,这会儿正坐在议事前殿一边翻大燕律一边等人,直到听到殿外通禀,她才放下书起身,神色格外认真的来到殿中迎人:“儿臣恭迎父皇——”

    皇帝一听便知她这是不高兴了,不由故作叹息道:“唉!孩大不中留啊!果真连安安都跟父皇不亲了!”

    姜幼安:“……”

    还真是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她险些翻白眼,无奈道:“您想让儿臣做什么直说就是,不必用激将法。”

    “啧!”皇帝闻言却大感惊喜,忍不住夸赞:“安安游历回来还真是懂事了!若是以往,真不知要费多少口舌你才肯听父皇的话。”

    “您若觉得流程太快,那儿臣陪您重来一遍?”

    “咳,这倒不必——”

    皇帝连忙摆手,转身便唤人将他准备好的东西送进殿内。

    于是下一瞬便瞧见数名内侍鱼贯而入,而他们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檀木锦盒,不消片刻,那些锦盒便摞满公案。

    姜幼安凤眸不禁然眯紧,看向父皇:“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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