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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3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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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场里的音乐还没有停,协奏曲悠扬地昭示天下太平,而江书久就在这样祥和的氛围里继续拨出下一通。

    旁边向丈夫了解过事情原委的吕尚安蓦地摁住她撑起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打。

    在混乱中,江书久听到母亲低声说:“温敬恺的妈妈去世了。”

    温辛余自杀了,失血性休克死亡,在精神病院。

    划破她腕部桡动脉的是温敬恺重阳去看望她时遗落在茶几上的眼镜镜片,中午护士去照顾她吃药,她将药片全部压在舌头底下,而那块镜片被她埋在窗边盆栽的泥土里,持续度过了凛冽的冬日、万物苏醒的春天,最后在热烈夏日发挥出了它本不具备的割腕功能。

    她临死还要将温敬恺一军,用数月前护士发的新年贺信的信封内页写下一封遗书,信上哭诉她这不被爱不顺利、连婚姻都不自主的的悲哀一生。六百字长信的倒数第二句话力透纸背,书写“我宁愿自己不曾结婚孤独伶仃度过一辈子,也不愿受旁人蛊惑跟裴成钧结婚生下温敬恺”。

    这像是一个花甲老人的示威,温辛余专挑了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孝敬日子,企图用自己的死亡告诉亲生儿子“你不算苦”。

    她不原谅自己的人生,也绝不允许温敬恺好过。

    温敬恺是在飞机上读完这封遗书的。医院那边的工作人员清清楚楚地替他拍下患者临终前大方磊落地摊开摆放在茶几上的倾诉和呕吐,将整张照片发送到他的邮箱。

    温敬恺在待机室里接收新邮件,却只敢在离开地面的时刻打开细读。他阅读的全程都没有什么真实感,纸张因为背光轻微透红,黑字的旁边还标有印制的鲜红喜庆的“新年快乐”。可温敬恺不快乐,他只看得到死亡。

    精神病院对这样的事情熟视无睹,每天各个楼层都会有各种病人闹事,他们熟练地走流程检查病床上的女人的生命体征,准备后事,通知家属,末了询问温敬恺是否需要直接将死者载去殡仪馆。

    温敬恺脸绷得紧紧的,他做不出什么表情,何识问了他三遍他才回过神,然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温敬恺还不太相信,他以为温辛余会一直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恶毒且持续地传达她对自己的厌恶,无论多么过分的词语他都可以全盘接受,前提是他知道她在那里,她永永远远地在那里。

    可当温辛余的姓名被人用黑框圈起来,当旁人称呼她为“死者”,温敬恺觉得自己像个顽劣不改的叛逆小孩,满含恨意地想该用死亡提醒大人“你是个失败的家长”难道不应该是他自己吗?

    温辛余口口声声对他说裴成钧该死裴成钧该死,裴成钧真的在几年前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通知他去认领,那时候未终在进行第几轮融资呢?他记不太清了,只知道穿黑衣服的先生并没有将他带去冰库里,只是指着裴成钧的鞋子问他“这是你父亲的鞋子吗”,指着裴成钧的裤子问他“这是你父亲的裤子吗”,然后让他出示一下身份证,说需要做一下登记。他出奇冷静,仿佛与他无关。

    之后温辛余开始说该死的是他,“他该死他该死”,这句话温敬恺从五岁听到现在,可为什么比他先走的人会是温辛余自己呢?

    飞机落地时何识提醒他出于礼节,消息已经通知给了太太和江先生,说给江太太打电话时她正在跟母亲听歌剧并未及时接听,看时间这会儿大概率已经知道了。

    温敬恺想到去年江书久因为重阳回家陪父母,他在车上问她要不要跟温辛余见一面。讲礼貌的女孩甚至不敢沉默太久,思索一会儿后就故作轻松地告诉他当然可以,还嘱咐他一定要提前预告,她好留出时间准备见面礼。

    现在她要拜访的人连死亡都毫无预兆,他再也不用犹豫摇摆了,可他要怎么向她解释。

    重阳当天他在精神病院受新婚的力量牵拖,大胆地对母亲坦白自己跟江家小女儿江书久结婚了,母亲说江家怎么会看得上他,江书久是不是眼瞎。

    那时候他被激怒,对她辩解说自己也不是多么差劲的人,现在看来温辛余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他就是一个孱弱、外厉内荏、连自己的痛苦都处理不好的人。

    江书久那么善良乖巧、方方面面都得体的人一定会来接机,他要怎么面对她。他要说“谢谢你,又给你跟江先生添麻烦了”,还是“你不要来我身边,媒体会拍到”,或者是“对不起,婚姻不自主是不是真的很不开心”?

    第27章

    江书久并没有在机场接到温敬恺, 反而是何识在她心焦等待时打电话告诉她说温敬恺落地后直接独自一人开车去了殡仪馆。温辛余作为温鹤鸣唯一的养女,个人财富不尽其数,银行和基金那边还需要温敬恺处理, 所以他让何识转告江书久自己这段日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同她见面。

    助理言辞恳切,在电话的末尾不断替上司传达歉意,他告诉江书久:“前阵子温总让我调整日程安排好空出六一的档期用于跟您出行, 如今事发突然,他在未终的大部分工作大约都得停摆,公司那边已经有投资人闻到风声强烈建议召开股东大会, 因为最先一轮融资时银行和投资机构都是看在温老先生的面子上放款的, 如今温老和温总母亲都去世, 这层关系彻底断掉,未终内部再坚稳也需要时间周旋。江小姐,温总说他很抱歉。但作为助理我希望您可以体谅他,毕竟,毕竟当年裴先生去世时, 他身边还没有人陪伴。”

    江书久喉咙有点哽咽, 她一时受不了停车坪上涌动的夏日热浪, 遂支着胳膊将方才降下的车窗缓缓升上去, 向后仰靠在座椅上,抬手摁了摁眼下, 小小声问:“他情绪怎么样?”

    何识没说话。

    江书久心中明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讲了句废话。再怎么样也是骨肉相连过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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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的母子, 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发生过,温敬恺见到她还是可以叫出一声“妈妈”。

    挂断电话前江书久慢声说:“谢谢你, 何识,感谢那时还有你在他身旁为他递纸巾。”

    第二天是工作日, 按理来说江书久应该安分回家等温敬恺在某个盼望拥抱和歇息的夜间归来,可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这种变故对一家上市企业的影响。

    年少时站在讲台上把大型企业的人事变动当作案例分析评讲,用PPT条分缕析列举一二三四,然而等到事情真正发生,她才发现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居然只有回家找父母。

    三个小时前跟江书久一起看过歌剧的吕尚安在她进门时正坐在沙发上跟隔壁的周阿姨聊天,她看到后过去礼貌周正地问了声好,接着就四处瞅:“爸爸呢?”

    吕尚安不接她的话,笑着拉住她的手对周阿姨说:“久久回国好久了你们都没有见上面。”

    江书久难得无礼,插嘴问道:“爸爸呢?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妈妈你先在这里陪周阿姨,我等会儿就过来。”

    吕尚安面色淡下去,却顾忌有客人在场,仍好言好语地跟女儿讲:“爸爸在后院处理公事,他嘱咐我告诉你有些事情是免谈的,你不要去打扰他了。待会儿周阿姨的女儿要来家里玩,小妹妹今年读大三,也想出国留学,你可以跟她多聊一聊呀,你之前不是老跟我们吐苦水说英国的饭不好吃么,你也去美西交换过,有没有推荐的环境呀。”

    于是江书久只好乖巧坐下,但一旁的周阿姨中途接了个电话,借口说女儿肠胃炎刚好就跟一帮小朋友出去玩耍,今天大概是来不了了,她自己也不好久坐,要赶回家看汤的火候,女儿玩回来要喝的。

    吕尚安在这个别墅区里跟她关系最好最合得来,闻言也不能再留人,便遗憾地将她送到门口,重复了好几遍“改天来访哦”。

    江书久趁机坐起来径直走向后院,不过玻璃门还没有打开,身后就传来一句严厉的“站住!”。

    她明显被吓一跳,回身的表情带着慌乱,小心翼翼叫了声“妈妈”。

    吕尚安好似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声音大了些,她筹措了一些平静的神色,放缓音调说:“久久,今天过节,妈妈本来定了餐厅要带你去你最喜欢的粤菜,你不但没去成,反而把妈妈丢给司机叔叔一个人离开了,你不需要先安慰一下妈妈吗?”

    江书久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站在原地低声道歉。看到女儿这样吕尚安反而是第一个心疼的,她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柔声说:“我和爸爸也为那件事情感到伤心无奈,但温敬恺是成年人,你要相信他具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一言不合就越过他来向爸爸求助反而是看不起他,你觉得呢?你不要让他觉得被轻视,也不要让爸爸妈妈为难,好吗?”

    吕尚安本来对江书久与温敬恺的婚事就没那么赞成,为此她还跟周太太疏远过一段日子,在心里责怪过她为何给自家女儿介绍了这样一位出身不算上上乘的对象。

    好歹是她跟丈夫捧在手里心好好养大的女孩子,与她迈入婚姻殿堂的应当也是一位家境同样优渥的男士,而温敬恺家里都凑不出一对父母,所以她很理解江永道对女婿的偏见。

    此次变故兹事体大,她倒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久久确实对对方感情不深,要想借此机会断掉也不是不可以。

    “爸爸妈妈看过你的课表,你周一早晨是满课,还要连着授两节微观经济这样困难的专业课,给小朋友们任教就全力以赴,不要因为一些杂事分心,上课的时候没精神生病了怎么办?你晚餐肯定还没有吃,我让阿姨给你留了点,你去垫垫肚子然后陪妈妈散步,今晚就在家里睡吧。”

    江书久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好。”

    温敬恺多久没回家江书久就在爸妈家睡了多久,她每隔两天会给何识去一通电话,询问那边情况如何。何识不能对她坦白公司里的事情,只挑着讲一些跟温敬恺生活有关的琐事,比如他哪天又开会开到没能吃饭呀、见投资人被困在会议室一个下午这样的小事。

    江书久是可以从这些边边角角的细节里推测出温敬恺这段日子绝对比她想的还要难捱,不过那天吕尚安的话她听进去了一部分,相爱的确需要牺牲,只要事态还在温敬恺可控的范围内,她完全给予他足够的尊重,绝不插手半寸。

    可就在江书久以为这样的慌乱局面终于要在夏至来临之前结束时,真正把未终推向风口浪尖的是温辛余那封绝笔信的泄露。

    媒体曝光她写下的句句血泪,多处与温敬恺有关的字句足够让未终市值一夜间蒸发掉百千万。

    热搜爬到最高的时候江书久正在上期末周前的最后一节课,铃声响后她从明理楼穿过阳光明朗的回廊回到学院,进到办公室时里面只有稽喻先一个人。

    稽喻先察觉到动静后抬头凝眉对刚进门的人说:“看手机。”

    江书久从小在爸爸妈妈设立的框架里我行我素,由于安全区够大所以她极少偏离航线,哪怕当年突然提出要去国外读书父母也只是轻微阻拦,看她态度坚决后亦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向她妥协并帮女儿安排好一切,所以江氏夫妇对她一向都纵容。

    这天午后江书久突然驱车来到江氏大楼,前台大约受过培训很快认出来她,在楼底将她拦住,不好意思地说:“江小姐,江董说您要是下班了可以先回家,他回去后再跟您讲。”

    江书久压根等不及,她不笨,联系父亲对温敬恺的态度很容易就可以猜出来他是怎么想的。现在事态来不及她再仔细解释,出去表态才是要紧。一份公文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受不了让温敬恺再次陷入困境了。

    江书久站在一层大厅,向父亲拨电话说自己这次是真的有正事,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江永道并没有阻拦她,他只是在电话里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你上来吧。”

    五分钟后江书久进入父亲的办公室,她无暇欣赏其中装潢,而江永道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这纯粹是犯蠢”。

    “你从小功课就好,人生顺遂,为什么要巴巴地去吃爱情的亏,还是为一个你不爱的人?”

    江书久隔着办公桌看向江永道的眼睛,言之凿凿地说:“爸爸,我爱他。”

    江永道是一副任你行的表情,他根本不相信她。他自认是十分开明的家长,可江书久想要拥有的一些宽容是必须在他接受的范围内的,温敬恺明显不在这个值域里。

    他盯着女儿的脸,显然对接下来要说什么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可以骗妈妈,妈妈对你的宠溺已经无底线,但你骗不过我。初中一年级你第一次从温家回来后哭到发烧,爸爸妈妈整夜没睡给你量体温擦酒精,你胡话都在说自己讨厌一个人。高二时你姐姐去世,你在她墓碑前烧毁过一封情书,高三时你姐姐忌日,你从信箱里收到一封温敬恺放入的信。那是送给你的吗?你敢看吗?你多么勇敢的一个女孩,却连求证都不敢,那封信现在还在你书房二层的架子上放着。爸爸妈妈给你的自由够多,可我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他有对你大方示爱吗?他就一定是你的最优解吗?他就值得你这样一次次让爸爸妈妈灰心吗?你居然肯为他没有礼貌地闯入爸爸办公的地方。”

    江永道说完后从旁边抽出一份文件,将其反放在江书久面前。

    “你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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