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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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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若云

    噤声了。若祁隐当真是裴清,那么一切都说得通。正因为一切都说得通,裴清、萧承远才不愿让永嘉知道这些事,因为此事最终会指向一个人

    隆顺帝。

    乔若云不敢再说话,可是永嘉想明白了。

    其实只要细想一想,她的心里便如明镜一般的清楚。她是永玄皇帝的女儿,不蠢。只是很多时候,情愿骗自己而已。

    “萧家谋逆的事情,是不是皇兄让裴清做的?”

    乔若云立马觉得喉头一紧,后背窜上寒意:“是萧承远说的?他的话你切不可”

    “我想听实话。”永嘉蹙了蹙眉,“我知道裴清后面有人,却一直都不敢想这个人是谁。”

    乔若云低了头:“皇上他也是没有办法。”

    “是吗?”

    乔若云焦急地握了她的手:“你知道,萧家毕竟和先太子关系太深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你明白,皇上不可不掉以轻心,宁可错杀十人,不可放过一人。”

    “好。”永嘉点了点头,“所以如今皇兄待裴清这般,是卸磨杀驴。”

    乔若云缄默不语。

    永嘉未顾及身边人的阻拦,径直撑着柔弱无力的身子下了榻,到了半开着的轩窗前远目天边。四月微冷的风迎面吹来,她眯了眯眼睛。

    怪不得裴清要在她和萧承远大婚那一日弹劾萧家,怪不得他明明没见过她却似对她情根深种,怪不得他愿意舍弃性命来救她,也怪不得他甚至到死都不愿意说出真相。

    其实他们早就两情相悦了。

    他忠君,所以他一直不曾说出真相。然而他忠的这个君,她的皇兄,却非心软之流。裴清替皇兄做过的事情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皇兄要他死,倒也是寻常。

    “裴清死了吗?”她开了口。

    乔若云站在她身后,哑着声说不出话。

    永嘉忽地轻笑了一声,望着天边徐徐流动的薄云,眼里满是冷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谓软了心将裴清遣送回原籍,不过是帝王心术,一时哄骗她的法子罢了。当人真的出了京,她还能再如当日西市斩首时一样来得及救吗?来不及。

    只是,就跟当年萧家之事一样,她震惊于皇兄的所作所为。她当日不敢相信皇兄会在她大婚之夜将萧家召入宫问话,就如今日不敢相信皇兄明明知道她和裴清情深至此,还要杀了裴清。

    当日她不怨皇兄,如今还能不怨吗?

    可是他是她的亲哥哥!

    她能恨自己的亲哥哥吗?

    可裴清死了。

    乔若云见着永嘉的面上露出从不曾有过的决绝之意,顿时惊慌,连忙上来拉住她道:“你先别想太多。我问你,只不过是书信中三言两语,你怎么就认定祁隐是裴清?凡事要讲个实证,实证呢?”

    永嘉跌到谷底的一颗心被拉回了些,平静无波的面上终于有了些神色。她蹙眉道:“实证?”

    “譬如一些物件。既是易容术,定会有那张皮子,定是被他存在裴府什么要紧处了。他们两个人虽像,但仅凭着像,不可断定裴清就是祁隐,若这还是个套呢?”

    永嘉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想到就被否决了。

    “你还记得祁隐的那支玉簪子吗?”

    乔若云记得。当日陆平向永嘉通报裴清杀祁隐一案时,物证便是那支玉簪子。

    “若真有意抹去他祁隐的身份,那么那张皮子,连同这支玉簪,都不会再在裴清的手上。”

    乔若云皱眉道:“可若萧承远的话若裴清不是祁隐呢?那照着原来也说得通。”

    “萧承远会骗我吗?”永嘉叹了口气,“我想去见他,可我若是去见他,就是害了他,还有你家大哥。”

    皇兄如若知道了她前去边关,定然明白了其中弯绕,届时他们的命难保,甚至连她都不能将如今兄妹二人的平静稳住。

    乔若云迟疑了一下,道:“没有别的实证了吗?他总不能除了那两样东西什么也没留吧?”

    永嘉默了默,脑海中一闪而过祁隐在太平坊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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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若云又道:“还有一件事。裴清到底有没有死?明明他遭了劫匪护送的官兵都死了,为什么只不见他一人的尸身,你不觉得蹊跷?他若真还活着,你现在切不可轻举妄动,等你亲眼见着他了再说。”

    永嘉的身子颤了颤,压下心中陡生的希冀,哀声道:“他还能活么?”

    如若是皇兄让他死,他怎么能活呢?

    “我幺弟已经遣人去淮安了。”乔若云沉声道,“其实皇上从前卸磨杀驴或是真,但这一次真不一定是皇上的旨意,若真是皇上的旨意,他哪能死不见尸?”

    永嘉的手开始颤:“你是说旁人叫他死?”

    “从前他为皇上做事,在京中树敌颇多,想叫他死的能从乾清门排到公主府,其他的仇家来寻仇未尝不可。”

    永嘉喃喃道:“他有可能还活着?”

    “是。”乔若云重重地点了头,“如若他活着,你当务之急是要求得实证。若他真活着,我们须将他护送回京,按如今的情形,他在外面危险重重,甚至回了苏州也难逃杀身之祸。这件事我幺弟能办。”

    永嘉在一旁的矮凳上跌坐下,手扶着一侧的花几,再一次望向了轩窗外。

    天光乍破厚重的低云,明媚的日光落了进来-

    太平坊,陌花巷。

    永嘉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再一次回到这里,而心境截然不同。当日怨着裴清杀了祁隐,而今却来求证裴清就是祁隐。

    再次入了屋,心绪千万般复杂。她唤月若开了门窗,任由微风将屋内凝滞下来的时间和气息一同带走。转而走到那张书案边,拿起那本摊开的《伤寒杂病论》下垫着的信笺。

    当日她觉得这张信笺上面的字迹不像祁隐,但心道是随手誊写的缘故,所以潦草了些。可如今想来却觉得,这般大开大合的字迹,却像极了另一人,遒劲、潇洒、格外有力。

    她的驸马爷。

    她将那纸信笺折好收入广袖之中,吩咐小德子驾了马车去往裴府。裴府的地段好,门前长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但府门大合,冷冷清清的,唯有门口两尊石狮子静立着。

    小德子停了车驾,向车舆内道:“府里的人前些日子就清干净了,殿下,咱们打哪儿走呢?”

    月若道:“往后院走,定有人守着。”

    守着的人是管家刘三,这几日来头发花白了大半,见着公主的车驾,却没有拿了后门的钥匙,扑通跪在车驾前抹泪道:“殿下,咱们爷都死了,您还来做什么?您可行行好抬了贵手,让咱们爷走得安心些吧。”

    永嘉仍在车舆内,未露面,心里却是揪紧地疼。

    裴清在淮安府遇难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都道他一波三折,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身死的命数。当真是人各有命,做了大官,当了驸马爷,最后呢!落得一身草莽身死他乡的结局了。

    “好你个不识相的东西,敢挡公主的驾?快开门去。”

    小德子说话间气得就扬了马鞭要打,月若赶忙止了他的动作,喝道:“再怎么说都是爷的人,你可警醒些。”说着就跳下了车马,向刘管家说了几句话。

    百般折腾下来终是入了裴府,马车在后院停好,月若搀扶着永嘉下了车马。

    因着是在京城里寸土寸金的地方,裴府占地并不大,前院后宅花园加起来也不到半个永嘉公主府,但胜在精致玲珑,处处景致陈设皆有意趣。

    她入了裴府以后,府中上下更是费劲了心思,花园是日日不落盛开的鲜花的,务必求得四季皆有花开,每日都有下人折一瓶子新鲜的送到主屋里放着。

    太湖石环绕垒砌的一方小湖养着几尾锦鲤,不多,静悄悄地游移在水中,能添几分情致足以。湖里还栖着一对鸳鸯,是她和裴清成婚后第二日他亲自去齐王殿下那儿讨来的,每日里交颈厮磨,好不腻歪。

    如今,如今明明是四月春盛,府中却破败凋零如同深秋。

    青石板铺就的**上满是枯枝残叶,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人打扫。原本清澈明净的湖水如今已然成了死水,静止着,生了许多黏腻可怖的青苔,几尾鱼翻了白肚。

    那一对鸳鸯也不知去哪儿了,想是没有人喂食,就走了。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她进了裴清的书房,这儿的模样却与上次她来过的别无二致。她那次来取他的各色书信公文,心中怀恨,让下人挪东西时并不留情

    面,将他本来整洁雅致的书房弄得有些乱。

    书卷零散地落在了地上,贵重的几支毛笔跌了,笔尖的毛折了。

    他不喜欢乱,喜欢井井有条,就算是二人欢好之后,也会一本正经地将一件件散落在床外的衣裳拾起挂好,即便明日就要让下人拿去浣洗。

    不知裴清当时看到此景的时候,会怎么想。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立在书房门口时的样子,一身素袍,落寞、伤心。

    如若他真的是祁隐,那她的确很伤了他的心。

    永嘉将广袖中的信笺拿出,放到书案上平铺开,取了一纸裴清闲暇时誊写的诗词——他在书画上的造诣并不比她差,即使他出身寒门。

    但因他平日写公文和折子多,她看到的他的字多是规整不出格的楷书,唯有闲暇时他会偶尔提笔临上那么几句诗。所以她并不能第一时间就将他行书的字迹辨认出来。

    两张纸一同平放在书案上的那一刻,她的泪落了。

    第86章 真相(3)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

    果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他早早地就喜欢她,她也喜欢他,想嫁给他。是不是因为他自知太医的身份不够格,才用裴清的身份来娶她呢?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是怕她气他用了易容术吗?

    可是她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一人而已,无关他是谁,只要是他。

    她抱着裴清的那身狐氅回了公主府,刚入了屋中将狐氅放在软榻上,果不其然的,年年便喵呜着跳了上来。

    它先是象征性地迎了迎她,然后出乎反常地径直跃到了那身厚重的狐氅上,先是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了蹭,然后两只爪子便在狐氅上一下一下地按了起来。

    永嘉立在软榻边,攀着榻柱的手指紧紧发白。

    她没有看错,他一定是祁隐。

    年年怕生,小脑瓜浅,也认不得许多人。它在长明宫里呆了这么些年,却也只认她、月若和小德子,旁的人一概不关照。以至于乔若云隔三差五地来,也要被它哈上几声气。

    但它很喜欢祁隐。

    不知是祁隐身上的哪一股药味引了它,每每他来殿中的时候,年年总要喵呜着跑过来蹭他,将他的袍子粘上黑白相间的长毛。在他坐下时,钻了空子便跳上来,闹得他讲学时总伴着几声猫叫。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裴清说他怕猫了。她当初还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怕猫?

    年年一旦见着他,就要扑到他身上,届时他再如何扯谎,也会让她觉得奇怪。

    年年怕生人,可他不是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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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认不出他的面容,可是猫能认得他这个人。

    年年踩着狐氅,忙里抽闲抬起头向着她接连喵呜了好几声,平时它不这么话痨,现在好像是在说:“那个太医去哪里啦?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永嘉跌坐到了软榻上,双手抱起厚重的狐氅,将脸埋到狐氅里,身子抖得厉害。不知所以的年年见她哭了,一时停了动作,担忧地跳到她身上,拱着脑袋蹭着她的身子,再次喵喵叫了一连串。

    绒绒的狐氅里,都是他的气息。

    她承认自己格外贪恋他的气息,他的温暖。

    就算是得知那桩荒谬可笑的案子之后,躺在公主府冰凉的架子床上,身边没有他的温热和缱绻气息,梦里却总是与他相见。

    她哭着问裴清是不是都是假的,裴清拥着她抚去她的泪,轻声哄着她说一切都是假的,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他们会安安稳稳、白头偕老着度过这一生的。

    他哄她、亲她、抚她,让她沉沦在梦里。

    是梦就好了。

    梦醒了,一切都没有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

    他死了吗?他死了的话她怎么办呢?她不能恨皇兄,想恨他什么话也不说,却自知这份恨不过是爱至深处才起而已,她只能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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